崔書看著這七個字，沒說話，只是揉了揉江安遇的腦袋。

    或許這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幫江安遇的原因，明明自己也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卻還是想把他從泥潭里拉出來。

    他走過那條路，太苦了，他心疼自己，也心疼別人。

    他沒說話，江安遇卻看明白了，片刻他低頭，把自己埋首在臂彎里，淺色的衛(wèi)衣很快被洇出一大片暗淡，不知道是在可憐自己，還是可憐崔書。

    崔書聽不清江安遇在說些什么，起身，喊江安遇的朋友帶他回家的時候，江安遇卻忽然抬頭，掀開衣服，指著自己腰側(cè)的軟rou，用筆在上面畫了一幅圖案。

    是S和音符疊加在一起的圖案，怕崔書看不懂，他想解釋給他聽，卻只能發(fā)出咿咿呀呀的啞聲。

    崔書聽不懂，卻看明白了。

    是裴應(yīng)聲和鋼琴，兩個永遠(yuǎn)不能相交的平行線，被江安遇執(zhí)拗地背在身上。

    “你會后悔的，”崔書說，“你知道他在找別的男生嗎？可能已經(jīng)找很久了?！?/br>
    江安遇搖頭，然后又點頭，眼淚晃得在臉上亂跑，落在耳廓上，落在眼窩處，鼻尖上，哪里都是咸咸苦苦的。

    他知道，但他不后悔。他喜歡的，裴應(yīng)聲都不喜歡，可是裴應(yīng)聲喜歡的，他也都接受。

    ‘不如許個實際一點的愿望，看看會不會實現(xiàn)？’

    耳邊恍惚響起裴應(yīng)聲的聲音，江安遇想，那他還想再許一個愿望：裴應(yīng)聲聽聽他彈琴吧，很好聽的。

    “紋身的針很疼...”崔書試圖用‘疼痛’這兩個字喚回江安遇僅剩的一點清醒，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來當(dāng)初那個在酒吧受傷那么久也不吭一聲的男生，哪怕手腕上傷口的血染紅整個衣服的內(nèi)袖，在裴應(yīng)聲面前卻依舊抿嘴笑的江安遇，又怎么會真的害怕疼。

    江安遇趴在崔書出租屋的單人床上，緊緊咬著自己的胳膊，額角的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往外滲透。比起紋身的針在rou里攪動帶來的痛感，他覺得比起裴應(yīng)聲帶給他的難過，這些不足稱道。

    趙一究心驚膽戰(zhàn)地站在崔書身后，看著那針頭在江安遇白皙的rou里游走，看著殷紅的血跡冒出一點苗頭，又被崔書擦掉。

    他不知道江安遇想紋身的心思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可自打他認(rèn)識江安遇以來，他沒有任性過一次，見人從來都是笑瞇瞇的，哪怕是出去修繕孤兒院漏水的房子受了傷，也還是笑瞇瞇的把孤兒院的小朋友抱起來放在腿上，用蹩腳的語言和兜里的糖逗他們開心。

    趙一究心口猛地一悸，忽然心疼的不行。到底是什么天塌的事，連一向乖巧的江安遇，也差點撐不過去。

    就讓他放縱一次，他活的太累了。

    趙一究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江安遇死死咬住胳膊不松口，他想把沾了血的胳膊從江安遇身下抽出來，卻始終動不了，“小遇，松口！”

    江安遇疼的紅了眼睛，卻從頭到尾不吭一聲，只是死死咬著胳膊，強烈的痛感蓋過酸澀的窒息感。

    “你胳膊不想要了是嗎，不想彈琴了嗎！”趙一究拇指和食指卡著江安遇的虎牙，不讓他動，“松口！”

    ‘彈琴’兩個字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江安遇的痛點，他先是一怔，趙一究趁機抽出他的手，鮮紅的血順著胳膊上的牙印落在趙一究虎口處，“你瘋了！”

    趙一究的聲音帶著些破音，在狹小的空間里，聽起來有些駭人。江安遇啞啞‘啊’一聲，然后遲鈍地趴在枕頭上，終于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他想去維也納的□□，想成為名聞遐邇的大鋼琴家。

    但最想的是，裴應(yīng)聲好好愛他。

    趙一究吼完他以后，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沒想到江安遇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yīng)。這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他帶著聲兒地哭了出來，聲音小小的，像只貓一樣嗚咽著。

    “給他買杯牛奶解解酒。”崔書抬頭，看了一眼江安遇沾血的胳膊，眉頭蹙起來，他比趙一究這個直男更懂江安遇，他太疼了，疼到□□上的痛意，遠(yuǎn)比不上心理上的折磨。

    怎么會有人不怕疼，就是因為太怕了，所以才要用一種疼痛去麻痹另一種疼痛。

    “床頭的抽屜里有藥棉，酒精和醫(yī)用紗布，”他沉沉嘆一口氣，收了手上的工具，用藥棉沾了些酒精，腐蝕性的液體碰到江安遇側(cè)腰的那一刻，他條件反射的往里面縮了縮，“給他包扎包扎，帶他回去吧。”

    趙一究點頭，這個點宿舍肯定是進(jìn)不去了，除了秦墨，他也不知道該聯(lián)系誰把江安遇帶回去，總不能隨便在外面給他開個酒店。

    對面一條街還有不少醉鬼等著他送，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讓秦教授把他帶走。

    正打算給秦墨打電話的時候，邊上的崔書抬頭看了趙一究一眼，把江安遇的衣服放下來，“不要打給裴應(yīng)聲?！?/br>
    趙一究一愣，不知道和裴應(yīng)聲有什么關(guān)系，“我給教授打電話?！?/br>
    ...

    秦墨冷著臉從趙一究手里接過眼眶紅腫的江安遇的時候，問了句他怎么了，趙一究支支吾吾，他也是真不清楚。

    把人放在車上，拉過安全帶扣上的那一瞬間，江安遇疼地喊出了聲，把蹭著傷口的安全帶往外面帶了帶。

    細(xì)心如秦墨，江安遇這聲音分明不對，腰那塊也不對勁，像是應(yīng)激了，還受傷了。

    秦墨掀開他衣服的那一瞬間，緊緊擰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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