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應(yīng)聲討厭鋼琴，裴應(yīng)聲討厭鋼琴的話，他要怎么辦...他不死心地撥通裴應(yīng)聲的電話。

    那邊響了兩聲，男人的聲音帶著些冷漠。

    “我在忙，有事找肖凌?！?/br>
    裴應(yīng)聲的態(tài)度太過銳利，過于冰冷的話語仿佛寒冬的刺刀，一刀一刀地剮在江安遇身上，他克制著鼻尖的酸意，沒來由地想起裴應(yīng)聲那天在明街說的話，裴應(yīng)聲問他，遇到事情為什么不給他打電話。

    他想大概是裴應(yīng)聲記性不好，江安遇給他想了無數(shù)個理由，可偏偏裴應(yīng)聲過目不忘。

    “我很忙。”那頭的裴應(yīng)聲擰眉，江安遇除了十二歲那年吵著要他爸媽回來那一次，再沒對他提過什么要求。

    偏偏這一次，他說要演戲。按著以前，裴應(yīng)聲說他兩句，冷他兩天，他就該偃旗息鼓了，可一直到現(xiàn)在，裴應(yīng)聲也沒收到他說自己好好聽話的消息。

    難免火大。

    “知道！”江安遇顧不得此刻自己的狼狽，急忙解釋給他聽，生怕下一秒他就掛了電話。

    “我知，道的?！彼曇粜⌒〉卣f。

    不等他說明自己的來由，裴應(yīng)聲不耐煩他的沉默，“演戲的事，我不同意。不好好彈你的鋼琴，演什么戲？話都說不利索，你能演什么，演個啞巴？”

    江安遇眼眶倏地發(fā)紅，空氣沒來由地緊繃起來。他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緊緊箍住了他的脖子，他快呼吸不過來了。

    他知道自己說話不清楚，即使好好說話努力說話，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清楚的表達，可被裴應(yīng)聲這么□□裸地說出來，他瞬間紅了臉，低頭那一瞬間，厚重的自卑一點點浮上心頭。

    他頭一次這么恨自己是個啞巴。

    電話那頭，裴應(yīng)聲似乎意識到有些過分，眉心緊緊皺著，他伸手摘了眼鏡，捏著山根，闔眼那一瞬間，他掩下心頭濃重的占有欲。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四周等著搭戲的演員悄摸地離裴應(yīng)聲的休息棚遠了一些。

    裴應(yīng)聲自打這次拍戲，基本上沒給過誰好臉色，不知道誰給了他氣受，他們也不想自討苦吃，誰閑的沒事觸這閻王的霉頭。

    于是一整個劇組更安靜了。

    聽筒里安靜的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寒風(fēng)刮過，江安遇手指凍的通紅，卻還是頑固地保持著接電話的動作，兩個人像是陷入了莫名的僵持，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江安遇眸子里是掩蓋不住的無措，惶然地睜著眼睛卻不知道該看哪里，只好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看，額前的碎發(fā)遮掩住泛紅的眼眶。

    黃昏的長安道上，正是熱鬧的時候，隔三差五的路過一些行人，總會匆匆往這邊看一眼，興許是被江安遇這張臉吸引，再看的時候，驚訝于他這樣好看的青年居然也會慌張到不知所措。

    眉心的焦慮遠不及心里的折磨，甚至不用裴應(yīng)聲等待很久，江安遇也知道，他必輸無疑，也賭不起。

    “小叔，我彈琴，”江安遇往角落里站了站，一字一頓地試探說，“你，生日，阿遇彈鋼琴，給聽，行嗎？”

    他手心攥得緊，寒天里甚至起了薄薄的一層汗，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說對了每一個詞語，簡簡單單一句話，他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要拒絕他，不要再拒絕他了，他幾近懇求地想。

    “我彈鋼琴，厲害，好聽。”他用著拙劣又普通的詞語，變著法兒地哄著討好裴應(yīng)聲，明明聽了很多‘天縱奇才’‘余音繞梁’之類的夸贊，可一對上裴應(yīng)聲，那些詞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像跳梁小丑，“小叔，阿遇，不騙你。”

    幾近懇求的語調(diào)。

    江安遇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心臟沒有規(guī)律地亂跳，好像裴應(yīng)聲一開口，它就要停止跳動讓他窒息一般，他坐立不安等著，可是等到身上那層因為緊張滲出來的薄汗蒸發(fā)，裴應(yīng)聲也沒有說話。

    那頭沒有拒絕，但是江安遇等來了無盡地沉默。

    無盡的慌亂襲上心頭，江安遇一瞬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裴應(yīng)聲不說話，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原來，裴應(yīng)聲真的不喜歡鋼琴。

    “小叔，”江安遇不想聽他說‘我不喜歡鋼琴，我也不喜歡你彈鋼琴’，于是趕在裴應(yīng)聲開口之前，盡量平靜了聲線，搶著說，“我開，玩，笑的。有其他，禮物，送，小叔。”

    “你到底在鬧什么？”

    江安遇攥緊手心，別過臉，不想讓路人看見他這副模樣，“沒，事?！?/br>
    他擦掉眼淚，然后又很快會有新的眼淚落在鞋面上，“就，是太，想你，不知道，怎，么辦了?！?/br>
    最后一句話，他幾乎沒有一個詞語是對的，啞的說不出聲，那頭也聽得亂七八糟。

    ‘嘟’的一聲，江安遇匆忙掛斷電話。

    一股兇猛的嘔意涌上心頭，他慌忙找到附近的垃圾桶，可是看見骯臟的垃圾桶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忍住了那股惡心。

    不能吐，吐了裴應(yīng)聲會覺得他臭，他惡心。

    江安遇無厘頭地游蕩在小巷盡頭，明明是寒春，他身上的冷汗一層浸著一層，身上卻被裴應(yīng)聲的話灼燒的火熱。

    天黑的太快了，快的他幾乎看不見一點點光亮，連最后一絲太陽的溫熱也盡數(shù)消散，無止境地冷意襲來，冰火兩重煎熬，沒有一個不在折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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