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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常湛的未來和過去一樣,是一場漫無邊際的夢。他夢過一次,很美,美得失真,不切實際,以至于醒來后悵然若失。 所以他從不去想重逢這回事,這樣大的城市里,相遇要處心積慮。 他也不想給自己編織一個新的、毫無可能的夢,自欺欺人到不知何時。 身后黑色的影子將他籠罩,兩人就這么沉默著,雨點砸在帳篷頂,是唯一的聲響。 還是林書雁先回頭,垂著眼,沒看他:“你怎么在這?” 常湛站在離他約有兩米的地方,不遠不近。 “跟你一樣。” 不需要多言語,只看一眼彼此身上的衣服,就全都明白了。 林書雁看著他手臂上的劃傷,上面沾滿血漬和細碎的砂石。他拿起碘伏:“坐回去,我?guī)湍闱謇硐?。?/br> 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像是被什么東西劃的,傷口很深,不好處理。 “挺疼的,你忍著點?!?/br> 常湛抬著胳膊,攥緊了拳:“嗯。” 他比以前沉穩(wěn)了不少,也成熟了,整個人穩(wěn)重收斂了許多,看上去不再吊兒郎當(dāng)。 如果放在以前,他定要撒個嬌,再賣個可憐。問林書雁能不能抓著他的手臂啊,能不能輕點啊。 現(xiàn)在不會了,疼他就默默忍著,即使眼前是最想要依靠的人,也只能如此。 帳篷里的燈有些暗,林書雁認真清理傷口上細碎的砂石,盯得眼睛開始發(fā)酸,常湛拿出隨身的手電給他打光。 這種默契是和別人之間沒有的,堪比手術(shù)臺上天衣無縫的配合,于他們而言卻像一種由來已久的習(xí)慣。 砂礫很小,林書雁一點一點清理,不知是冷的還是怎么,他的手竟有點微微發(fā)抖。 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也不允許發(fā)生,他每天要做大大小小的手術(shù),要cao縱最精密的儀器在人體間游走,他的專業(yè)素養(yǎng)不允許他有半點差錯。 可他就是發(fā)顫了,rou眼可見的,拿著鑷子的手都開始不穩(wěn)。 常湛也注意到了,立刻放下手電筒,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是冰涼冰涼的。 棉球掉到地上,林書雁試圖抽回去:“放開?!?/br> “降溫了,你穿得太薄了?!背U坎环?,就那么握著,“山里晝夜溫差很大,又下雨,你這樣很容易失溫。” 林書雁當(dāng)然知道,他是醫(yī)生,比常湛更懂這些??伤纳畛WR卻遠比不上常湛,來的時候都不知道多帶幾件厚衣服。 那雙手比他的暖和太多,暖暖地包裹著他,甚至細心得連手腕也照顧得到。溫?zé)嵩丛床粩嗟貜恼菩闹g傳來。 常湛不僅要握著,還要不停揉搓,手掌貼著他的手背慢慢摩挲著。 林書雁知道他是在給自己制造熱源,是正常的救護措施,可仍是不能避免地呼吸亂了節(jié)拍。 常湛就這么摸著,手指、手背、手掌、手腕,一寸不想放過,也不敢貪圖太多。 林書雁的手還是這樣清瘦,甚至比原來更瘦了些,骨節(jié)都更加硌手,手背上青綠的血管很是明顯。 他摸到手心,凹凸不平的,那里有條疤。 常湛翻開林書雁的手掌,借著不明亮的燈光來看,這條疤還是因為他留下的,很淺了,不長不短盤踞在手紋的終點。 他就這樣盯著看了幾秒,林書雁感受到他怪異的目光,將手抽了回來。 “清理差不多了,胳膊抬起來,我給你包扎一下?!?/br> 常湛沒動,說:“把衣服脫了?!?/br> 林書雁抬眼看他,目光交接間,又是他先躲開了。 “你里邊的衣服肯定濕了,這樣暖不過來。”常湛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只剩里面的打底背心,“這么下去真要失溫了。” 林書雁又被他說中了。 剛才手術(shù)臺上出了一身汗,內(nèi)搭溻透了,濕了干,干了又濕,加上淋了幾滴雨,胸前也未能幸免。 氣溫一降下來,全身冷冰冰的。 常湛把自己的衣服遞給他:“換上吧。” 林書雁沒接:“那你呢?” 常湛說:“我身體好?!?/br> 林書雁猶豫著,又真的冷,凍得牙齒打顫,最終還是接了過去,走了兩步背著常湛換上了。 轉(zhuǎn)過身,常湛在看著他,沒有一點避嫌。不過也只是看著,沒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這樣弄得林書雁也不好矯情,套上外套說:“你的傷口只能先簡單處理一下,等會兒雨小了,帶你去打針破傷風(fēng)?!?/br> 常湛點頭:“嗯?!?/br> 林書雁幫他包扎,常湛就盯著他看。 盯得林書雁身上暖過來了,不僅暖過來了,還發(fā)熱,發(fā)燙,耳根子都紅了一片。 他毫無收斂,神情直勾勾的,直到林書雁實在受不了。 他借著收拾醫(yī)藥箱轉(zhuǎn)過去:“別看了?!?/br> “你沒怎么變?!?/br> 林書雁不否認,也沒承認。 從他們分開以后,他的世界里翻天覆地,怎么可能沒變?可他自己也說不出哪里變了。 常湛是變了很多,哪里都變了,說話的語氣都比原來穩(wěn)重許多,以至于讓林書雁覺得有些陌生了。 怎么可能不陌生,隨便是誰分開三年,再見也該感到陌生,他又不是天天想著他,又不是天天念著他。 就算是想著、念著,在夢里夢著,腦海里的也是三年前的常湛,而不是現(xiàn)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