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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邊的江程頓了頓,眸色又深了幾分。 “下個月末。” 宋笙換好衣服,打開了音樂,走到了大面的玻璃鏡前,早已料到一般地笑說:“聽起來似乎確實‘時間緊迫’。” 江程沒回話。 心照不宣的事情,就沒必要再提了。 * 宋笙一練就是三個小時,而這三個小時里,江程也真就一聲不吭在那看著,全程甚至連靠墻的姿勢都沒怎么變過。 結(jié)束時,宋笙渾身是汗。 他脫掉上衣擦身,期間一直能夠感受到來自身后存在感強烈的一道目光,直直刺在他的背上。 宋笙垂了垂眸,擦干身體,換回了干凈的上衣。 孫年早就離開了,葉子和老余還守在前頭的練舞室里,就等著宋笙他們出來之后問江程要一張簽名。 兩人喜氣洋洋地圍在江程身邊,而宋笙站在后頭,抱臂看著江程在他們遞來的本子上熟練地簽下一串藝術(shù)字體,饒有興致。 江程簽完了,還扭過頭來問了他一句:“你要嗎?” 宋笙一愣,笑了。 這小孩。 走出舞房后,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夏季的夜色來得很遲,此時是五點,天色卻依舊明亮。 宋笙打算開車去薄暮,問了下江程接下來的打算,江程看了眼手機時間,道:“晚上有點事情,不和你一起走了?!?/br> “好,如果晚上不打算回來睡覺的話,記得發(fā)條消息?!彼误闲χ瑩]了揮手轉(zhuǎn)身離開。 江程看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唇。 * 今天薄暮很熱鬧,烏羊、謝竹和聞涼也一起過來聚了聚。 和過去不太一樣的是,如今類似的聚會里偶爾還會多出一個人物,那就是燕淮南。 烏羊最開始看燕淮南不太順眼,因為后者這個大直男曾經(jīng)讓聞涼飽受單戀之苦整整五年,所以每每見到燕淮南他總?cè)滩蛔⊥诳鄡删洹?/br> 可后來看著燕淮南眼巴巴地黏在聞涼身邊,對周圍射向聞涼的虎視眈眈的目光危機感滿滿,似乎沒一次來薄暮是放松的,烏羊又笑死了,直呼活該。 燕總也就乖乖受著,畢竟他也覺得過去的自己是個笨蛋。 今天照例調(diào)侃完燕淮南,眼見聞涼又去安撫自家郁悶的老攻了,而謝竹則是在和宋笙討論想辭職的話題,烏羊閑著沒事干,問宋笙討來了電視機遙控機,把酒吧里那臺不太使用的電視機給開了。 百無聊賴地?fù)Q了幾個臺,跳到電影頻道時,烏羊停了下來,興致勃勃說了句:“誒,在放《極樂鳥》啊?!?/br> 話音一落,幾人當(dāng)中,宋笙抬了抬眼。 電影剛放了個開頭,主人公阿選在舞蹈教室里對著鏡子跳舞。 他的身材在男性舞者當(dāng)中算是相當(dāng)完美,每一處肌rou線條都是極致的優(yōu)雅,他在鏡前跳,老師們在門外低聲討論,贊賞有嘉。 那稀碎的聲響傳入阿選的耳朵里,鏡子中的他雙眸里綻放出的光芒飽含著對未來的期待,和對舞臺的躍躍欲試。 開幕的阿選,是一個熱愛舞蹈,對未來充滿憧憬的舞者。 宋笙凝視著電影中的江程,忽然回想起七年前那段將對方帶在自己身邊的日子。 最初他以為江程會是一個很難帶的小孩,性格冷硬,看起來十分難以靠近,大概會是一頭養(yǎng)不熟的小野狼。 卻不想江程很聽話。 不愛理人,卻很乖。 于是教學(xué)就顯得順利了起來。 來自小時候的舞蹈經(jīng)驗其實派不上什么用場,所幸江程的身體可塑性很強,很好tiao教。 第一次看到那個男孩將腿直直抬起來,舒展著肢體,爆發(fā)出蓬勃的力量感與生命力時,宋笙難得地興奮了起來。 他喜歡美的東西。 那些為女性設(shè)計的風(fēng)格迥異的服裝是美的,柔順的光澤亮麗的長發(fā)是美的,被極富沖擊感的色彩妝點過的各種各樣的面孔是美的,而沒有任何妝容的人們的面孔本身,亦是美的。 廣袤的大自然之景是美的,樸實無華的大地是美的,山川河流,星辰變幻,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到處充滿著美麗的東西。 而對宋笙來說,江程亦是美的。 那個男孩身上有著冰冷與炙熱兩種相矛盾的特質(zhì),他可以默然疏冷地像是一座佇立在無人之地的寒山,也可以生機蓬勃地像是一團奮不顧身燃燒的火焰。 宋笙很喜歡。 然而在傾囊相授,百般疼愛的同時,宋笙也曾想過,以江程這樣的性格,他到底能否蛻變成一個合格的演員。 越了解江程,就越難想象他化身為另一個人的模樣。 宋笙甚至思忖過,如果江程實在沒法演戲,而江書景又想不出別的辦法將自己這親侄子引向正路,他倒也不是不可以繼續(xù)接管江程。 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給江程未來的人生鋪好路。 ——直到他在影院中,看到熒幕里的阿選。 一個憧憬著舞臺,愿意竭盡全力的阿選;一個在萬眾矚目中登臺,人生剛抵達最重要的階段,卻在落幕后被街上的車狠狠撞倒的阿選。 他看著電影里的那個男孩躺在病床上,渾身動彈不得,滿臉絕望地哭泣。 男孩直直地望著陽臺,眼淚不斷掉落,卻連下床、走到窗邊、爬上去,都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