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情緒，聞涼忽然默不作聲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謝竹抬頭看他，卻突然和后視鏡里燕淮南那雙漆黑的眼對上。

    駕駛座上傳來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你住哪里？”

    謝竹動了動唇，看聞涼。

    ——他其實并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不然他和烏羊他們也不至于光明正大穿著女裝就從家里出門。

    可是聞涼喜歡了五年的這個男人，卻是第一次接觸他們這個世界。

    謝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

    聞涼拍了拍他的背。

    剛才該發(fā)現(xiàn)的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意思。

    謝竹怔忪，頓了頓，道：“……送我到西星大橋東的那個車站就可以，謝謝。”

    是再為明顯不過的，男人的嗓音。

    燕淮南收回目光，車一路靜默地往目的地駛?cè)ァ?/br>
    大概半個小時后，謝竹下了車。

    聞涼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燕淮南叫了他第二聲，他才反應(yīng)過來。

    男人語氣莫辯：“坐到副駕駛座來?！?/br>
    聞涼沉默片刻，下車，走上前，坐上副駕駛座。

    車內(nèi)的暖氣很足，和外頭的冰天雪地仿佛是兩個世界。

    聞涼租住的公寓，燕淮南非常熟悉，因此不用說就一路往那個方向開去。

    聞涼本以為燕淮南會問他問題。

    不論是他從昨晚到現(xiàn)在的回避態(tài)度，還是剛才謝竹的打扮——甚至結(jié)合過往的蛛絲馬跡，燕淮南可能已經(jīng)猜測到了一個大概。

    這個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單純的男人應(yīng)該會有很多疑問吧。

    聞涼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很多次自己與燕淮南坦誠相談的畫面，可真到了這一刻，他的大腦卻是徹徹底底地放了空，好像什么都沒留下。

    燕淮南要是問他謝竹是什么情況，他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

    燕淮南要是問他剛才是從什么地方出來的，他要怎么回答？他不知道。

    燕淮南要是問他……

    不知道，也已經(jīng)沒力氣去想。

    聞涼今天真的累了。

    而在他的放空之中，車子就在他的公寓樓下停下。

    看到熟悉的公寓樓大門，聞涼愣了愣。

    一片靜謐之中，他聽到一旁男人終于開了口，緩緩說道：“剛才那個男孩看起來年紀(jì)很小?！?/br>
    聞涼僵了僵，隨即語氣平靜地回答：“……嗯，比我小三歲。”

    “是朋友？”

    “是?！?/br>
    靜默。

    燕淮南輕聲問：“就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嗎？”

    聞涼收緊雙手。

    他今天的思維轉(zhuǎn)得有點遲鈍，情緒反倒來得比思緒更快。

    聞涼說道：“是很好的朋友關(guān)系?！?/br>
    “那個孩子很好也很乖，個人喜好代表不了什么，我們是認識多年的很好的朋友。”

    燕淮南蹙眉：“你可能誤解了我的意思。”

    聞涼反問：“那您是什么意思？”

    五年來，兩人第一次發(fā)生這樣的對話。

    雖然兩人的語氣都很平靜，可是話語間的焦躁卻快溢出這個狹小的空間。

    聞涼閉了閉眼。

    不該這樣的，他不喜歡這樣和燕淮南說話。

    他深吸一口氣，回過頭去看著燕淮南道：“……抱歉，我從昨天遇到那個人之后心情就有點不好……等過兩天應(yīng)該就好了。”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燕淮南認真地注視著聞涼，語氣非常低柔。

    他伸過手，可在半途中，他就停止了下來，滯在了那里。

    燕淮南直直盯著這只手，似乎就連自己都不知道這只手是想要握住什么。

    然后他忽然問：“元旦打算去哪里玩嗎？”

    聞涼沒注意到燕淮南的異樣，垂首揉了揉額頭，啞聲道：“……可能會回趟老家吧?！?/br>
    本來想留在A市處理一些電子文件，可是這一刻，聞涼突然想回家靜一靜。

    工作什么的，還是等回來之后再說吧。

    “好，”燕淮南收回手，握緊成拳，頓了頓，道，“元旦結(jié)束后，我們談?wù)劙?。?/br>
    第12章 辭職信（十二）

    其實元旦假期內(nèi)，聞涼本來還得解決下租房的問題。

    他的房租到期了，房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法再給他續(xù)租。

    元旦結(jié)束，聞涼就得搬出現(xiàn)在的公寓。

    可聞涼之前因為工作忙碌，遲遲沒能選好下家。

    當(dāng)初無意中提到這件事時，宋笙說過，如果聞涼暫時找不到租房的話，可以去他那里住一段時間。

    聞涼本不想麻煩別人，打算在元旦三天內(nèi)約一下中介，可現(xiàn)在……

    現(xiàn)在他實在沒有精力去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元旦結(jié)束后，請宋笙吃頓飯吧。

    聞涼心想。

    *

    聞涼的老家和A市同在一個省，坐高鐵一個半小時可以抵達。

    再輾轉(zhuǎn)公交和地鐵，就到了聞涼從小長大的家。

    聞涼從出生起就住在這老小區(qū)里，家在五樓。

    打開家門，第一個沖過來的是他爸媽去年開始養(yǎng)的一只柯基，緊接著聞母擦擦手從廚房里走了出來，高興地喊著諾諾到家了。

    于是戴著老花眼鏡的聞父也拿著報紙匆匆現(xiàn)了身。

    聞涼的小學(xué)、初中、高中都是在本地讀的，大學(xué)才考去了A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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