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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渺感覺到他的目光,移來視線:“要我?guī)兔???/br> 陸澂搖頭,“很快就好了?!?/br> 他三個月前開始嘗試修復(fù)手臂的斷筋,重新割開舊傷、用上了在島上找到的斷續(xù)草,漸漸有了恢復(fù)的勢頭,雖還不能舞劍打鐵,但做尋常動作已趨于流暢。 阿渺看著埋頭敲打盆底的陸澂,思緒亦驀而有些游離,想起昔日在建業(yè)城中與他相處的情景,只覺恍如隔世。 曾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的皇子,如今這樣,就一點兒都不覺得沮喪失落嗎? 聽到五哥奪回沂州的消息時,他似乎……也沒什么反應(yīng)。難道真的是……對中原的生活一點兒也不惦念了嗎? 還是說…… 只是遵守著他們之間的約定,刻意回避與戰(zhàn)事或政治有關(guān)的話題? 阿渺動了動唇,正想斟酌發(fā)問,可這時,陸澂卻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cè)頭聆聽,神色似是有些凝肅。 因為少時目盲的經(jīng)歷,他的耳力一直遠勝常人。阿渺見狀也警覺起來,將小舟抱進懷里,站起身來,“怎么了?是又有海嘯了嗎?” 陸澂抬起眼,搖了搖頭,剛欲作答,一道尖銳的鳴鏑陡然從兩人的頭頂上方劃過,拖出一條長長的五色煙尾,在空中彌散開來。 阿渺循聲仰頭望去,一顆心驟然提了上來。 她認得這鳴鏑。 這是……齊國海軍的信號! 第141章 天泰三年夏, 北齊越陽長公主與南周楚王雙雙斃命東海的消息,傳遍九州。 同月,南周豫王在丹陽被齊軍重傷生擒, 人還沒被押解回吉山大營,便被怒火沖天的北疆將領(lǐng)在丹陽郡五馬分尸。遠在洛陽與安錫岳交戰(zhàn)的陸元恒,得知長子喪命、次子慘死,當場噴出一口鮮血,從馬背上跌墜而下。 主帥失志、兵心潰散,安氏的大軍勢如破竹, 將三十萬的南朝大軍打得丟盔棄甲, 一路撤回了南疆的密林山地之中,靠著地勢的屏障、才沒至于全軍覆沒。 而與此同時, 江左一帶的全部兵力,都被用到了清剿王迴及其麾下的水師之上。 趙白瑜與呼延義所率的齊國水軍,不分晝夜、圍攻廝殺, 將戰(zhàn)火延綿至東海大片的水域之中,浮尸千里、血染碧波。不出兩月, 整個華夏大地, 北抵柔然、南至南疆、西起涼州、東入東海, 盡數(shù)已是大齊蕭氏的領(lǐng)土! 而原本該在這個時候榮耀萬丈的齊帝蕭喜, 卻因常年的酗酒與服用丹藥而油盡燈枯,死在了遷往洛陽新宮的路上。同年九月, 齊帝最年長的弟弟、亦是朝政的實際掌權(quán)者, 魏王蕭劭,在群臣的推擁之下,眾望所歸地繼承大統(tǒng),成為大齊帝國的新君。 新君素有賢名、善得人心, 然而其繼位后的第一道旨意,卻是要徹查沂州船商的通敵叛國之罪,刑罰之苛刻,著實出人意料。 朝臣之中,亦有許多人表示理解。畢竟越陽長公主一直都是主上最為看重的親人,且又是為了不淪為被敵軍用來要挾兄長的人質(zhì),自投鯊群、忠勇振寰,新帝哀痛之下,不擇手段想為慘死的meimei討還公道,也誠然是情理之中。 蕭劭晝夜不休地提審所有與此事有關(guān)的人,從親睹過阿渺投海的敵兵、到參與造船的工匠,逐一細察。在從工匠和白瑜口中聽說了船底設(shè)有暗艙之事后,便下令讓趙易在東海范圍內(nèi)的島嶼中大量設(shè)埠,調(diào)遣水兵、征召船工,進行全范圍的搜尋。 對于蕭劭而言,由始至終,都無法接受阿渺已死的定論。 他的阿渺……怎么可能會死? 那個他親手呵護著長大的女孩,活過了幼時的宮變、熬住了天穆山的錘煉、甚至殺進了層層戍衛(wèi)的建業(yè)宮…… 那樣堅韌頑強的一個她,怎么可能會死! 阿渺墜海的一年之后,吉令群島上的船埠終于傳來消息,說派出去的船工在八百里外的一座小島上、找到了當年海船的殘骸,經(jīng)過工匠辨認,亦確認無誤。 收到急報的蕭劭,當即就從洛陽啟程、趕往吉令,又由趙易等人陪同,親自登船入海,在發(fā)現(xiàn)殘骸的島嶼附近巡航,遇島則搜、無一遺漏。 一個多月下來,船隊由南繞西,歷經(jīng)十余座孤島,俱是毫無所獲。坐鎮(zhèn)京城的許落星、夏元之等重臣,有些著急起來,說服安錫岳一同聯(lián)名寫了份奏章,讓婁顯倫送到海上,力圖勸諫蕭劭早日返京。 這日,婁顯倫帶著部屬追上海船時,船隊正剛探到一座由礁石環(huán)繞的小島,放了小船、送人上島搜尋。 見蕭劭親自上了小船,婁顯倫也趕緊跟了過去,在船上跪拜行禮,呈上書函,待蕭劭展信閱畢,諫言道: “陛下,安侯和許相的意思是,尋找公主的事雖然重要,但并不用陛下親自涉險……” 他跪在搖搖晃晃的船頭,望了眼另一艘小船上指揮士兵發(fā)送鳴鏑信號的趙易,“趙將軍與末將,都曾與公主相識,完全可以繼續(xù)留在海上搜尋!陛下萬金之軀、身系江山社稷,還請早日返京,以定民心!” 蕭劭不動聲色地讀完奏疏,交予身畔的高序收起,示意婁顯倫:“起來吧?!?/br> 他連日奔波,眉宇間隱有疲色,玄色錦衣外的紫紗袍在海風(fēng)中簌簌翩飛,襯得面色略顯蒼白。 婁顯倫是北方人,坐船十分不慣,扶著搖搖晃晃的船舷起身,暗覷了眼蕭劭的神情,見其仍是如往常一樣的看不出喜怒,遂也不敢再開口追問,老老實實站到了船側(c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