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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迴聞言沉思片刻。 “依我看,我們就索性先不管!主上不是派了豫王去攻打建業(yè)和江北嗎?那小子扛著春日宴上的罪名、急著建功立業(yè),現(xiàn)在手里攥著三十萬大軍,肯定會拼死去立戰(zhàn)功。但安思遠守著建業(yè), 也必然不會輕易屈服。等他二人最后兩敗俱傷,圣上的主力再在洛陽遭受損耗,我們便趁機聯(lián)手柔然,揮兵南下,剛好可得漁翁之利!到時候,直接逼主上退位,也不是沒有可能?!?/br> 王迴浮沉官場多年,在政治上的分析能力遠勝常人。上次在官道毒殺令露失敗之后,陸錦霞曾一度想將他送去遠離京城的會稽別院。王迴了解錦霞的脾氣,索性便自己先一步回了淮南,將王家的租宅和私兵握在了手中。 他從小就渴望高人一等的權(quán)勢地位,身體殘廢之后,這樣的心理反而變得越加強烈。 “因為蕭令薇的事,主上現(xiàn)在有了打壓你的理由……” 王迴一著急,冷不丁還是提到了那個一直避諱的名字,立刻瞥了眼陸澂,見他眉眼低垂、神情冷漠,似是沒有什么反應(yīng),遂放下心來,正要繼續(xù),卻見陸澂突然握拳掩嘴,壓抑地劇烈咳嗽起來,因為胸前的傷口被牽扯出劇痛,原本高挺的脊背變得有些微微佝僂。 王迴又恨又氣,可想到錦霞在信中的叮囑,又不敢再將蕭令薇提出來咒罵,只得轉(zhuǎn)了話題道: “豫王那小子真是命大,不但醒了,還能上馬領(lǐng)兵……我早就說,你根本不該幫忙替他們拖延時間!要不是你想出奪下沂州的妙計、破了齊軍的圍剿之勢,如今主上和豫王就得被蕭劭圍死!等他們走投無路了,主上下詔傳位給你了,我們再動手也不會晚??赡闫筒宦犖业模 ?/br> 陸澂撐著沙盤的邊沿,艱難地止住了咳嗽,聲音微?。?/br> “戰(zhàn)事綿延,吃苦的是天下百姓。不論這場仗誰贏誰輸,我只想一切早點結(jié)束?!?/br> 豫王掌控住三十萬大軍,正如王迴所猜測的那樣,一方面急于證明自己能力、同時也是向戲弄了他的蕭劭兄妹復(fù)仇,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殺向了建業(yè)。 因為兵力上的懸殊、以及玄武營對地理環(huán)境的熟悉,豫王與麾下大將褚慶經(jīng)過三日血戰(zhàn),便奪回了建業(yè)以南的駐軍重鎮(zhèn)金麟城。 帶兵入城之日,豫王下令將城中所有曾向齊兵投降過的官吏、文臣、兵士,連同家眷以及俘虜,全部以極刑處死。一時間,全城哀嚎震天,血腥彌散。 這樣的消息傳進了建業(yè),自然引得人心惶惶、恐懼異常,百姓間流言四起,家家戶戶忙著存儲食物、挖藏身地窖,唯恐大戰(zhàn)一旦蔓延至京城,便再無一線生機。 安思遠在江北部署完防御戰(zhàn)線,帶著余下的三萬兵力,趕到建業(yè),恰逢敵軍兵臨城下。 他來不及卸甲,與婁顯倫、張岐等人一同登上城樓,眺望向前方塵土翻滾的平原。只見對方密密匝匝的行軍隊列,彰顯著人數(shù)上壓倒性的優(yōu)勢,黑壓壓地猶如翻涌的潮水一般,踏著煙塵、推進而來。 婁顯倫面露難色,對安思遠道:“這樣懸殊的兵力差距,我們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 安思遠亦是神色凝重。 “我答應(yīng)過五哥和阿渺,一定會守住建業(yè)城。五哥傳信說讓我等他十日,就算咱們正面交鋒敵不過,守城十日還是有把握的?!?/br> 他一進城就傳下軍令,清點城內(nèi)糧草、減少消耗,再調(diào)遣了長弓營的好手在三面城樓布防,并讓夏元之將文臣與官員家眷護送去了滁河入江口。 南城門外的蒼原之上,南朝步兵排著方陣,逐漸壓近。列行其間的,還有十多座高聳的攀城云梯、幾十架弩車,以及一輛由幾十名壯漢奮力推動著的巨大沖撞車。 豫王策馬行于方陣之后,抬手微微擋著嘴、遮住撲鼻的塵土,詢問副將:“守城的,就是蕭令薇的那個蠻夷未婚夫?” 副將點頭:“正是安思遠?!?/br> 豫王眼神漸轉(zhuǎn)陰狠,“本王要讓那賤人沒過門就守寡!”放下手臂,“給我攻城!” “是!” 號令傳下,巨弩車和投石車,被推到了隊伍的最前方,一字排開。石塊和鐵弩帶著強大的沖擊力,一輪輪飛出,撞向城墻,濺起飛石碎礫。 城墻上安思遠扶著垛堞,取過長弓,一面?zhèn)髁睿骸胺偶?!?/br> 弓箭手們點燃浸了火油的箭頭,仰首引弓,將羽箭似急雨般的射出,擊向敵軍的攻城器械。這些器械上雖然都涂抹了防火的藥水,但畢竟是木制,在連番的火箭攻襲下,被逐漸點燃,竄起了騰騰的火苗。 豫王勃然大怒,“直接上云梯、用攻城槌!凡登上建業(yè)城樓者,不論生死,每人賞銀一百兩!” 畢竟是十比一的人數(shù)優(yōu)勢,就算是用血rou之軀積壘而上,他們也必然能登得上城樓! 低沉的進軍號角被再次吹響,懸掛著巨大攻城槌的沖撞車,在箭矢的掩護下,被推上前來。步兵們舉著的盾牌,高喊著震天的口號,護送著云梯沖向城樓,踐踏起的煙塵猶如翻涌的浪濤。 城樓上正挽弓搭箭的安思遠,感覺到整個城樓都在微微振動。 他摒息掣肘,殺氣冷凝,將手中鐵箭呼嘯射向敵陣之中,高聲下令道:“去準備滾木擂石,一個南兵都不能放進城來!” * 江州的水軍大營。 尉遲堅大步走進中軍大帳,將腰間佩刀砸到顏至德面前的沙盤上,擊起一片沙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