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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澂端坐在馬背上,腰背挺得筆直,也沒回頭,只是聲音卻有些虛浮: “誰?” “前齊的三公主啊?!?/br> 崔儼將馬控制在陸澂身側(cè),拿手肘比劃著, “就是那位、年紀(jì)最小的, 令薇小公主,她怎么也來了?我剛看到還以為自己眼花……” 可公主的五官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褪去了小女孩的稚氣、添了幾分少女的柔美與殊色,唔……比小時候還要好看! 陸澂身形凝固,靜默了片刻, 在馬背上緩緩回過了頭。 車隊周圍,除了護(hù)衛(wèi)、便是侍從, 哪有什么公主? 他轉(zhuǎn)向崔儼。 崔儼被陸澂的眼神嚇到, 回頭瞄了眼, 趕緊解釋道:“我沒瞎說, 我……她剛才好像上二公主的車了!” 二公主的車? 陸澂悚然清醒,猛地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 阿渺迅速地登上了蕭令露的玉輅, 問了聲, 找到被置于案上的鎏金槅,二話不說,從旁邊扯過一條錦毯,蓋到食槅上, 將其包裹了起來。 “你在干什么?” 蕭令露頭戴金玉芙蓉冠、衣飾華貴,端坐在軟榻之上,注視著阿渺的舉動,又意識到什么:“你的聲音……怎么變了?” 阿渺沒時間解釋,詢問隨侍的侍女,“你們誰碰過這個盒子?” 一名圓臉侍女茫然地低了下頭,“奴……奴婢碰過?!?/br> “那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適?” 侍女惶恐搖頭。 阿渺將她喚到近前,裝作查看她的手、不動聲色地探了探脈象,確認(rèn)沒有中毒,稍稍放下心來。 令露聽出端倪,“你懷疑這食槅上有毒?” 阿渺轉(zhuǎn)向她,“不然呢?他干嘛非得要回去?” 識破了陸澂的另一重身份,她就不得不聯(lián)想到他那把軟劍上的毒。 一經(jīng)觸碰,便沾染散開。目的達(dá)到了,自然要回來拿回罪證! 令露的想法,卻完全不同。 “我看他,無非就是想羞辱我罷了。” 她薄施粉黛的面容中透著憔悴,這一路,哭過、也恨過,但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接受命運(yùn),正如同當(dāng)初蕭喜要將她許給安思遠(yuǎn)時、她對自己說過的那樣,這是她維持皇室身份、兄長庇護(hù)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然而所有的心理建設(shè),還是在遇到昔日故人時的那一剎,還是轟然傾塌。 時移世易,腳下的土地?fù)Q了主人,從前被她領(lǐng)頭鄙夷嘲笑的男孩、成了這方國土的少主人,換作是她,說不定也會想方設(shè)法地出口惡氣。 “你想多了?!?/br> 阿渺抱起食槅,“他還不至于那么無聊,為了小時候的一點(diǎn)破事專門來報復(fù)。” 可就在這時,車外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緊接著,婁顯倫的語氣帶著些許譏誚、質(zhì)問出聲: “楚王殿下去而復(fù)返,是還惦記著我家長公主的殘羹剩菜嗎?” 車內(nèi)的令露與阿渺,面面相覷。 阿渺:…… 陸澂望向玉輅,“煩請公主將食槅還來!” 他的聲音里,比先前多出了一絲焦慮的意味。 阿渺想起上回被他追著討要香囊的一幕,知道這人堅決起來,怕是……不會放棄。 她沉默的片刻,車外已有兵刃出鞘的聲音驟然響起! 婁顯倫大喝一聲:“你這是要硬闖不成?” 話語間,手中長劍已經(jīng)揮出,與領(lǐng)命攻來的黑甲軍士斗到了一處,一面高聲下令:“保護(hù)公主!” 車內(nèi)的侍女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全然不知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哆哆嗦嗦地圍靠到軟榻前,守住令露。 阿渺伸出手,想要掀開簾子朝外打探,卻猛然感覺一陣勁風(fēng)襲來,連忙側(cè)身躲開。 “嘩”的一聲響,玉輅側(cè)面的半塊廂板,被外力裂開,轟然落下! 刀光劍影之間,阿渺瞥見兩名策馬的黑甲武士,分駐于玉輅前后,手中各執(zhí)玄鐵長鏈的流星飛爪,將爪尖釘住的車廂板拖拽了開來。 車廂內(nèi)的侍女皆失聲驚叫起來,令露也嚇得閉上了眼、雙手緊攥。 婁顯倫被另外幾名黑甲軍士纏住,召喚而來的護(hù)衛(wèi)被阻擋在外圍,一時無法近身,急呼道:“殿下小心!” 阿渺被那功能奇特的流星爪分了神,堪堪移回目光,倏然望見立在自己面前的俊逸身影。 他背著光,面容隱在陰影之中、看不清神情,卻一如霜葉山莊離別時那樣,有種動人心魄的艷朗之色。 還真的……是他呢。 陸澂側(cè)轉(zhuǎn)身體,擋住了車廂損裂而迸落出的灰塵,視線逡巡的剎那,一眼便望見了跪坐在車廂之中、仰頭打量自己的女孩。 周遭的一切,似乎陡然間消聲遁跡。 腦海里,仿佛依舊還是他們上一次分別時的情景。 那個在雨夜山林里互為依靠的夜晚,他曾經(jīng),懷著怎樣的心情、怔然注視過她,又曾經(jīng),懷著怎樣的絕望、漫山遍野地找尋過她…… 心底的情緒灼得他呼吸困難,以至于開口時,連語調(diào)都微微有些顫抖: “殿下,可還好?” 這一句話,他等了足足八年。 終于,問了出來。 車外的打斗,漸漸平息下來,幾名黑甲軍士的兵刃、架在了婁顯倫的脖子上。 阿渺后退了些許,冷聲道: “你覺得,我能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