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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可這樣殘酷的道理,他舍不得對阿渺說。 越是這般艱難無望的時候,人越不能失掉的,就是僅有的那一點信念…… “阿渺說得對,他們會幫我們的。以后還會有更多的人,都會幫我們。當(dāng)年開國太|祖被圍困在金麟城的時候,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可最后,還不是奪得了天下?” 蕭劭擁緊阿渺,語氣堅毅,“我們,比他更幸運。因為我們還有彼此?!?/br> 阿渺伏在蕭劭臂彎,藏起了眼角最后的一抹濕潤,用力地點了下頭,“我們還有彼此。” 車簾外,程貴嬪的墳塋越來越遠,最終,變作了山林平原中的一觸黑點,柔軟深幽的,凝望著兩個相擁慰藉的孩子,漸行漸遠。 第39章 要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趙易因為有了先前被流民搶走馬車的經(jīng)歷, 又擔(dān)心有惡人繼續(xù)追殺蕭劭,格外謹慎小心,避開了富陽跟京城間的主要通道, 專挑偏僻的鄉(xiāng)村小路走。他雖然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但之前常隨父親出入軍營、跟兵士們cao練過,頗能吃苦,日夜趕車不覺疲乏。 他和白瑜在蕭劭的示意下,也改了口,稱蕭劭作“表哥”、阿渺作“小妹”, 路過村落前, 又將馬車上稍顯貴氣之物拆下,從套馬的銀瓔環(huán)、到錦鍛的車簾, 一一分開來,跟不同的人家交換些干糧食物,并找來些破舊的衣服斗笠, 各自換上。 很快,原本的雙馬貴族車騎, 變作了麻布簾、粗繩韁轡、一馬拉行的木廂車。揚鞭駕車的趙易, 穿著草鞋的赤腳盤坐著, 斗笠的邊緣壓得低低的, 乍看之下,倒也頗像大了好幾歲的農(nóng)戶孩子。 可時逢亂世災(zāi)年, 越往北走, 所遇到的村落就越貧瘠,換糧也就愈發(fā)困難起來。 有時候,太過直接的趙易、或者略顯木訥白瑜,會被村戶人家給直接攆了出去。這時候, 阿渺就會接替他們再去試。她長得可愛,聲音軟糯,一雙水氣氤氳的眼睛更是加重了些許可憐兮兮的意味,總令那些大娘大嬸憐愛不已,給的米面都不自覺地多抓上幾把。有兩次,還差點被人強留下來做女兒…… 趙易一開始覺得,讓金嬌玉貴的公主做這種事、實在太屈尊了,可時間久了,見阿渺自己一派坦然、毫無怨言,又不禁肅然起敬,自愧狹隘。而一直病勢堪憂的蕭劭,每每以自己沒有胃口、難進飲食的理由,將大半的口糧都讓與了趙家兄妹,更是讓趙易心中滋味復(fù)雜,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護得兩位殿下周全! 所幸的是,因為時值夏末,水草豐茂,時常還能摘到野果,一路行來,走走停停,人和馬都尚有果腹之餐,不曾失掉意志。 這日,趙易打聽到,再往前走不久,便是毗鄰天穆山的沂水河,而一旦過了沂河,就進入了沂州所轄的區(qū)域。眾人聞言,皆不由得振奮起來。 夜里,依舊露宿山野。 白瑜、阿渺和蕭劭睡在馬車里,趙易則擔(dān)心有人偷馬,習(xí)慣了一直在車外跟馬睡在一處。 阿渺因為知曉了快到沂州的消息,經(jīng)不住有些小興奮,睡得不大安穩(wěn),夜里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旁邊蕭劭的呼吸有些沉重。 她連忙睜開眼,見蕭劭仰面靜臥,手摁在胸口,眼睫映在車簾透入的微光中、微微顫動。 “哥哥是又覺得難受了嗎?” 阿渺壓低著聲音,不想吵醒另一邊熟睡著的白瑜,一面湊近蕭劭,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又發(fā)燒了嗎?” “哥哥沒事。” 蕭劭握住阿渺撫在自己額間的手,輕輕拉開,然后側(cè)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 “哥哥在想……” 他沉默了片刻,斟酌開口道,“下回若再遇到好心的農(nóng)戶,想留你在家,要不然……你就暫且留下,等哥哥在沂州安頓好了,再來接你?!?/br> 阿渺瞬時便嚇壞了,連忙搖頭,“我不要!我要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蕭劭柔聲哄道:“就待十多日。你若害怕,我讓趙家兄妹都留下來陪你?!?/br> 阿渺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蕭劭見狀,心中亦是猶豫。 他自是舍不得,讓阿渺住進不知底細的陌生人家中。 可沂州的大皇兄蕭喜,未必就一定強得過陌生人。 從前在宮里的時候,蕭劭就聽人說過,這位大皇兄是父皇當(dāng)年在潛邸時、與一粗使婢女所生,生母身份低賤、自己又生得莽撞貌丑,依著蕭景濂的脾性,定然是不喜歡的。所以很早的時候,蕭喜就被送去了偏遠背海的封地,逢年過節(jié)時,才會偶爾奉詔回京。 蕭劭和這位皇兄見面的次數(shù),寥寥可數(shù)。印象里,蕭喜的性情有些孤僻,并不好相處。而自己和阿渺甚得皇祖母和宗親疼愛,母妃又出身名門,恰與蕭喜的境況相反,一向都是宮宴之上最引人褒贊的孩子。 如今蕭喜偏居一隅,知曉京中之事后,無非只有兩種選擇。一,屈服于慶國公的勢力,向其選定的六皇子蕭逸俯首稱臣;二,則是不服慶國公的決定,以皇長子的身份,向其發(fā)起攻訐。 若是前者的話,自己和阿渺去了,必然性命不保。 而后者的話……蕭喜定然也不會樂意見到自己這個手握玉璽、最有資格與他爭奪繼位名分的人…… 所以無論是哪種境況,此去沂州,都是危險重重。 可若是不去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