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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貴嬪被婢女和乳娘苦勸著,堅持不肯離去,踟躕間,偏偏撩簾望見了蕭劭落馬的一瞬,當(dāng)即嚇得渾身冰涼,人倏地昏厥癱軟了下去。其余的女眷們,也跟著失聲尖叫起來,場面亂作了一團。 ** 阿渺乘坐的馬車調(diào)了頭,先是加速地行駛了一段距離,繼而又猛然減速。 扒在車窗邊的阿渺,被劇烈的顛簸震離了開來,下意識伸手扶住了身后的案幾。 車內(nèi)的案幾固定在地板上,還算牢固??善渌奈锛瑓s經(jīng)不住晃動,開始顫動著四散開來。之前被蕭劭順手放到案下的鳥籠,咚隆地滾了出來?;\內(nèi)的翠鳥驚惶地撲打著翅膀,發(fā)出啾啾的叫聲。 阿渺傾身拾起鳥籠、抱到胸前,然后又見蕭劭的五弦琴滑到了靠壁的角落,連忙起身挪了過去,卻不料此時馬車突然轉(zhuǎn)了個急彎,差點帶得她一個趔趄。 陸澂的視線,始終追隨著阿渺的一舉一動,此刻不敢再顧忌禮儀規(guī)范,伸手扶了她一把。 “殿……殿下別亂動……” 車外傳來禁衛(wèi)的說話聲 —— “先停車讓一讓!五皇子有令,將馱載行裝的馬車送去前面!” “???不是說讓回撤嗎?” “五皇子是要拿這些行裝去拖住流民!你們跟著林將軍和六皇子,依舊護送車駕回撤!” 阿渺聞言一怔,扯過織錦毯裹住鳥籠和琴、用軟枕固定到角落里,然后重新趴到車窗前,將腦袋探出了車簾。 借著官道蜿蜒的弧度,她遙遙望見車隊原本的最先端處,一騎白衣的蕭劭,正驅(qū)策著坐騎,緩緩迎向了烏泱泱的流民。 阿渺心臟驟緊,來不及細想,轉(zhuǎn)身撩簾,鉆出了馬車! “殿下!” 陸澂失措喚道,也惶張地站起身來,追了出去。 馬車因為讓路而減了速,此時行駛得十分緩慢。官道上,禁衛(wèi)們策馬來回調(diào)遣著物資,揚起大片的塵土。以至于阿渺跳下車沿的時候,小小的身影湮入揚塵之中,竟然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殿下!” 陸澂追逐著阿渺,也跳下了馬車,先是滾落在地,又極快地爬起身來,追了上去。 他的喊聲和跌落,總算是引來了注意。 公主的乳娘周氏、和服侍蕭劭的幾名宮女,就坐在緊靠五皇子車輦的另一輛馬車?yán)铩V苁显揪蛽?dān)心著阿渺的情況,幾次想下車前去照應(yīng),此刻終于等到車輛減了速,正要吩咐車夫去請禁衛(wèi)過來,就聽見陸澂一聲聲的疾呼。 周氏連忙探頭,待看清狀況后急的大叫: “殿下?。 ?/br> 朝著離自己最近的禁衛(wèi)揮手,“快!快!快去把公主攔下來!” 阿渺身量小,跑起來速度反倒很快,在車輦、馬匹間迅速地穿梭疾奔,細白的紗裙與塵土糾結(jié)到一起、飛舞輕揚。 禁衛(wèi)策馬追行,卻不斷被官道上的障礙物所阻擋,最后只得棄馬下地,可再一抬眼,公主小小的身影,已不知藏去了何處…… 陸澂身形不如同齡人,雖然已經(jīng)十一歲多了,看上去卻更像是個八、九歲的男孩,不比阿渺高太多,咬牙拼命追趕,竟也能擠過車輦間的狹窄過道、矮身從軍馬的腿下鉆過,只是礙于體型,時不時跌撞磕絆,擦破了衣服。 可他的目光,始終一瞬不瞬地鎖定著阿渺。 女孩發(fā)髻上的寶石金蝶發(fā)飾,顫動著赤金薄翼,如同其步履疾馳的小主人,欣悅而明亮…… 就算沒有五皇子的囑托,他也舍不得眼睜睜看著那一點的光亮,就此湮沒消逝在遮天蔽日的黃土飛塵之中! 車隊的最前方,流民憤怒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帶著泥土的石頭,雨點般的飛砸了下來。 蕭劭的坐騎被打中了眼睛,驚得振鬣長嘶,陡然前蹄踏起。而他自己的額頭、脖頸也連續(xù)被飛來的石塊擊中,繞是竭力拉韁控繩,也終不敵驚馬的瘋狂力度,隨著坐騎的一聲長嘶,他被大力地甩下馬背,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喀”地折了肩骨。 而這時,陸澂也終于追上了阿渺,伸手將她用力拉住,“別……別過去!” 阿渺眼見蕭劭落馬,思緒早已凌亂倉皇,哪里肯聽?情急之下,她一腳狠踢在陸澂的小腿脛骨上,大力扭動手腕、掙脫而出,朝著蕭劭跌落的方向奔了過去。 “不要傷我哥哥!” 阿渺奔到了蕭劭的身前,擋在了他與不斷砸落的石塊之間。 但她細弱的聲音,很快就湮沒在嘈雜的紛擾之中。 災(zāi)民們吶喊咒罵著,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蜂擁著沖了過來。 蕭劭肩骨斷裂,意識卻還清醒,見狀又驚又痛又恨,拼命撐起身,拽過阿渺,俯身將她護在了懷中! 越過飛揚的塵土,阿渺望見了那些骯臟面龐上的憤怒與扭曲,既讓她覺得無比的陌生、又令她不覺想起了那場噩夢中同樣蒸騰的殺氣。 她下意識地反手也抱著了蕭劭,“五哥……” 就在這時,一支帶著巨大勁力的白翎羽箭呼嘯而至,噗地扎入了跑在最前面的一名災(zāi)民胸前。 緊接著,又是另一支羽箭襲來。 再一支! 穿著黑色甲衣的兵士從三面包抄了上來,隊形整齊、行動迅速,箭手交替著引弓拉弦,以箭雨拉出一個圓圈,將瘋狂的災(zāi)民隔阻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