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些怒其不爭地盯了令露一眼，末了，緩緩?fù)鲁鲆豢跉鈦恚澳愣籍?dāng)著你父皇的面、打了安思遠(yuǎn)，他還能把你嫁去北疆嗎？”

    早知會有那樣一出，她之前又何必浪費(fèi)心思，故意安排阿渺母女與侯夫人相見，又特意讓女官提點阿渺要乖巧有禮、留下先入為主的好印象？

    荀皇后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

    膝下無親兒女承歡，結(jié)發(fā)夫君又薄情冷淡，家族勢弱、子弟紈绔，將來能有的念想，也就，只剩那么一點點了……

    第11章 你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娘……

    阿渺的身體漸漸康復(fù)，自己感覺已經(jīng)全然大好了，可程貴嬪不肯放心，依舊讓她吃著補(bǔ)藥、臥床休息。

    這日午后，阿渺在宮女的服侍下喝了藥劑，又被哄著睡下。

    養(yǎng)病所居的寧香閣，比之前住的水閣要寬闊許多。為防讓公主著了涼，臥榻的紗帳之外，還圍放了一張十六扇的描金海棠大漆屏。

    或許是因為近日躺得太多，阿渺睡得不怎么沉，迷迷糊糊的，聽見屏風(fēng)外有宮婢行禮問安的聲音：“陛下?！?/br>
    她抬了抬眼皮，依稀瞧見一襲寬袖長袍的蕭景濂，正越過屏風(fēng)、緩步走到紗帳前，立在了榻前。

    阿渺身上尚有幾分初醒時的麻木沉重感，動了動唇、想要開口發(fā)聲，卻忽然聽見帳外的父皇低低喟嘆了一聲。

    那嘆息，帶著些許幽微、卻又沉重的復(fù)雜情緒，令得阿渺一瞬間有些怔然。

    對于她的父皇，阿渺并不十分了解，甚至，并不怎么熟悉。

    年紀(jì)還小的時候，因為不懂規(guī)矩，反而不怎么怕他，有時還會主動撲過去、扯著袍角喚爹爹。

    等到年紀(jì)大了些，學(xué)會了各種規(guī)矩、弄懂了宮里各種復(fù)雜的人物關(guān)系，也就再不敢那樣了……

    蕭景濂推崇虛靜恬淡的名士作派，喜愛風(fēng)雅美好的人物，自是寧可花大把的時間去談經(jīng)論道、對酒賦詩，也不愿浪費(fèi)精力去應(yīng)付吵鬧幼稚的小兒女。他的政務(wù)、他的喜好、還有宮里始終不缺的美人，都足以消耗掉他所有的注意力，讓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去關(guān)注兒女們的起居教育上的細(xì)節(jié)。

    父女見面的機(jī)會，寥寥可數(shù)。

    可阿渺心中總還是覺得，父皇是愛自己的。

    否則，便不會因為她夏日貪涼、就將行宮最涼爽的水閣賜給她居住，也不會在夜宴御典的時候、將她抱在膝上，任群臣矚目、交口稱贊……

    還有這次，自己被馬蜂扎傷了手，父皇不也很關(guān)切、很擔(dān)憂的嗎？

    但是……

    父親的愛，跟阿娘的愛，又好像差的很遠(yuǎn)……

    阿渺微微屏著呼吸，半闔著眼，從睫毛下面、悄悄地窺向默然站立在帳外的父皇，卻因隔著紗簾，始終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這時，程貴嬪的聲音，從屏風(fēng)外傳了過來：“陛下？”

    蕭景濂沉默了片刻，“嗯”了聲，轉(zhuǎn)身走出到屏外。

    程貴嬪的聲音里，有種壓抑著的情緒，“阿渺她……還在睡吧？”

    蕭景濂又“嗯”了一聲，抬起腳走了兩步，似是打算出屋。

    程貴嬪跟了過去。

    緊接著，嗵的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在了青玉石地磚上。

    阿渺徹底清醒過來，迅速撐起身，向帳外望去，視線卻被寬大的圍屏給阻擋住了。

    她掀開錦衾、滑下榻，赤腳走到屏風(fēng)前，透過屏風(fēng)鏤空木邊的縫隙、朝外望去。

    程貴嬪跪在地上，俯低身，努力壓著聲，“求陛下……求陛下收回圣命?！?/br>
    蕭景濂被攔住了去路，不禁皺起了眉頭，一面示意貴嬪身后的張姏姆將她扶起，一面冷冷說道：“朕已經(jīng)下了口諭。此事，不容更改了?！?/br>
    程貴嬪不肯起身，仰起頭，“口諭尚未傳至中書省，只要陛下肯收回旨意，那……”

    “放肆?！?/br>
    蕭景濂截斷道：“朕乃天子，一言九鼎，豈能當(dāng)作兒戲？且阿渺出降安氏之事，朕已親口許諾安侯夫人，傳與安侯的書函亦已送出，焉能此時反悔？”

    屏風(fēng)后的阿渺，腦中一剎那嗡嗡發(fā)懵。

    公主出降是什么意思，她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些，好像是要選一個人封作駙馬，然后讓公主搬去跟他同住。之前大皇姐出降京都世家，宮里就曾舉行過盛大的婚典，將她一路送出了承極門。

    所以現(xiàn)在父皇的意思是……要讓她搬去安侯的家里？

    屏風(fēng)外，蕭景濂盯著跪在面前、攔住自己去路的程貴嬪，半晌，又撇開了視線。

    “朕以往覺得，你知書達(dá)禮、甚有名門之儀，如今何以胡攪蠻纏、不分輕重？上回皇后安排你與安侯夫人見了面，事后朕又向你透露過想法，你只說北疆環(huán)境艱難、擔(dān)心阿渺吃苦，不曾言及其他。朕亦心疼女兒，所以下令讓安氏在風(fēng)閭城另建公主府、由工部尚書親自督建，確保阿渺不會受半分的委屈！安侯夫人甚至向朕保證過，將來安思遠(yuǎn)絕不納妾，不讓公主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到了這種份上，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一旁的張姏姆，再度嘗試扶起程貴嬪，一邊小聲勸道：“是啊，娘娘。陛下也知道，您是心疼公主，舍不得她遠(yuǎn)嫁?？稍蹅児鬟€小，待到出降，至少還有七八年的時間呢……”

    程貴嬪卻死死俯著身，肩頭微微顫抖著，說什么也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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