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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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俊端{蓮花》.許巍 “程芝?”女人皺眉,想了幾秒后,認真搖頭,“沒什么印象?!?/br> “是嗎?!?/br> 梁家馳的目光暗淡許多,恢復若無其事的模樣。 “因為鎮(zhèn)上大部分人都信程,而且鎮(zhèn)里還劃分了幾個村和隊,我確實沒怎么聽說過這個名字。”女人看出梁家馳的失落,補充,“要不我?guī)湍愦蚵牬蚵牐俊?/br> 其實有心去找,梁家馳又怎么會錯過這么多年。 他只是不敢面對現(xiàn)實,卻又卑鄙的期待著浪漫意外。 程芝以前總說他是個渾蛋,那時他總否認,事隔經(jīng)年,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 程芝離開以后,別人都說梁家馳的變化簡直是脫胎換骨的程度。 他收起了往日的棱角與氣焰,模仿著成為了一個世俗認可的好人。 性情平和,孝敬父母,尊重朋友。 還制定了細致周詳?shù)娜松媱?,努力工作賺錢,升職加薪后投資創(chuàng)業(yè),變得上進變得成功。 也變得淡漠。 和程芝分開的第叁年,他遇到了譚宜春。 她的品性與家境都無可挑剔,完全是他計劃中的理想妻子。 和譚宜春定下婚約的那一刻,梁家馳下定決心要將程芝留下的痕跡抹去。 臥室墻上張貼的海報早已褪色,邊緣處起了卷,她喜歡的明星兩年前宣布了息影。 沙發(fā)上擺的抱枕本來是一對的,另一個卻不知所蹤,玻璃茶幾上蒙著灰,被他棄用很久了。 陽臺角落里堆砌的瓶瓶罐罐里全是干裂的泥土,只有一顆仙人球還冒著零星的綠意。 她一直用的杯子被譚宜春無意間打碎了,常去買油鹽的那戶小賣部也已經(jīng)倒閉。 相處七年,當時只道是尋常,一番收拾下來,屬于程芝的東西其實寥寥可數(shù)。 梁家馳刻意忽視的一切,終于化作可有可無的塵埃。 叁十歲那年,他和譚宜春結(jié)婚,過著相敬如賓的婚姻生活。 來年有了女兒梁渡。 譚宜春依賴他,信任他,也夸贊他是全世界最稱職的好丈夫。 對女兒來說,也算是位合格的好父親。 梁家馳從這些評價里找到存在感,又迷失在這些不值一提的贊美中。 人生計劃已經(jīng)完成了大半,他本以為之后也會繼續(xù)平穩(wěn)順遂,按部就班。 直到譚宜春打破了平衡。 她越來越愛他,對他也越來越好,婚姻關(guān)系衍生的占有欲如枷鎖一般套住梁家馳,也束縛她的自由,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回應。 獨角戲慘淡落幕。 譚宜春提離婚時,說自己很愚蠢,試圖用火柴融化冰川。 梁家馳無話可說。 想起往事,再看著因為沉迷于動畫片,眉開眼笑的梁渡,梁家馳的心情更加復雜。 她長得更像mama,從前他和譚宜春帶著孩子出去,外人都打趣梁家馳,說孩子好像一點沒遺傳到你的基因。 譚宜春的性格比較敏感,每次聽到這番話,都會很介意,更擔心梁家馳多想,不厭其煩的和人解釋,“哪里不像了,仔細看其實更像家馳?!?/br> 梁家馳對此卻不以為意。 不像才好,像他,可真沒什么好的。 女人看梁家馳有些興致闌珊,好心提議道,“要不這樣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咱們加個聯(lián)系方式,我問到人了好告訴你?!?/br> 回嘉陵鎮(zhèn)的大巴車在門外的站臺棚子里停下,候車廳里傳來催促聲,梁家馳自嘲一笑,謝絕她的好意。 “沒關(guān)系,不用幫我問了?!彼噶酥竿饷娴能嚕瑢α憾烧f,“我們得走了?!?/br> 女人見狀,也就不再說話了。 梁渡和小姑娘不舍的道別,跟著梁家馳朝大巴車走去。 眼看著父女倆快要上車了,女人忽然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希望你能找到她!” 梁家馳停下步子,愣了一會兒后,背著身朝女人揮了揮手,以作告別。 大巴車途經(jīng)六個鎮(zhèn),車程大約兩個多小時。 梁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又對鄉(xiāng)下的風光產(chǎn)生了興趣。 近年來政府提出了“新興鄉(xiāng)鎮(zhèn)”的方針,許多老房子都改造成了清一色灰瓦白墻的江南民居造型,隱沒在森森綠意中,確實有世外桃源的風范。 越往山林深處去,風景和空氣便越清新,梁渡拉著爸爸的手,很是著迷的看著圍欄外飛逝的山野和更遠處斑斕的花田。 梁家馳看了下時間,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五點多了,日暮時分的光線最美,天際浮動著淺藍的云彩,隨風擦過連綿起伏的山麓,橙黃的夕陽照亮山澗里的一江靜水,遍生蒼苔的礁石也變得閃閃發(fā)光。 乘客不多,司機也靜默,車廂里流淌著清香和鳥鳴。 車子路過幾處民宅時,放緩了速度,梁渡看到一個老婆婆坐在門前的壩子上,手里顛著篩子,好像在選花生。 一老一小,隔空對上了視線。 老婆婆朝她露出個慈祥的笑容,梁渡愣了一瞬,還沒來得及回應,老婆婆已經(jīng)成了倒影。 她轉(zhuǎn)過頭,輕聲對父親說,“剛才那個婆婆長得有點像奶奶?!?/br> 梁家馳摸了摸她的頭,“是嗎?!绷季煤?,“奶奶在家等我們呢?!?/br> 梁渡看著他平靜的神情,點點頭,“嗯?!?/br> 沒多久,梁家馳接到父親的電話,問他到哪兒了,又說已經(jīng)有些親戚到殯儀館吊唁了,他計劃在酒樓包兩桌飯菜。 “最多還有半個小時了,你先去酒樓定桌子?!?/br> 梁家馳揉了揉太陽xue,和父親商議完關(guān)于葬禮的瑣事后,摘下眼鏡靠著椅背長長吐了口氣。 身心俱疲。 先前絢爛的晚霞如今只剩薄薄一層落日余暉,山林漸暗,穿過幽深的隧道時,車廂里的白熾燈驟然變明。 一明一暗,像夢境的開關(guān)。 司機打開了晚間電臺,許巍蒼涼低沉的嗓音飄蕩在寂靜的空間里。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br> 上高中的時候,學校在市里,他每個月回家一次,都是坐這趟車,那時候很風靡《藍蓮花》這首歌。 尤其是男生,每人都能哼上兩句“沒有什么能夠阻擋,你對自由的向往?!?/br> 對于滿腔熱血,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來說,這些灑脫狂放的歌詞令人心向往之。 遇到程芝的那天,他正好在聽這首歌,手里還轉(zhuǎn)著籃球,條件允許,隨時能對著前排的垃圾桶來個叁分定投。 車廂里也有其他同學,一路上都有說有笑,沒太在意這個半路上車的女生。 程芝安安靜靜的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著本書,扉頁被太陽曬得反光,梁家馳瞧她看得入迷,好奇的探頭看了一眼。 結(jié)果車子上了顛簸路段,慣性使然,梁家馳一個前沖,額頭直接撞到程芝單薄的肩上。 “哎!” 梁家馳立刻捂著額頭坐回原位。 程芝有些迷茫的轉(zhuǎn)過臉,反而先關(guān)心他,“你沒事吧?” 她的聲音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清透,單薄。 斑駁的樹影和日光落在女生白凈的臉上,襯得那雙眼眸更加明亮。 梁家馳看了她一會兒,搖頭:“我沒事,你呢,我應該把你撞得更痛吧?” 程芝聞言,下意識按了按肩膀,“還好。” 與其說痛,不如說有點扎人。 當時的梁家馳留著清爽的板寸,烏茬茬的發(fā)梢又短又硬,撞到她肩上時,擦到了耳垂。 到現(xiàn)在都還有些癢。 “不好意思啊?!绷杭荫Y認真道歉。 男生說話時,還皺著眉,語氣很鄭重,程芝有些羞澀的摸了摸發(fā)熱的耳朵,“真的沒事?!?/br> “行吧?!?/br> 梁家馳看她確實沒什么大礙,撈起剛才掉到座位下面的MP3,塞上耳機重新聽歌了。 程芝也回頭繼續(xù)看書。 冬日的天,湛藍如海,山谷里偶爾掠過幾樹橙黃的果樹。 她低頭讀北島的詩:“玻璃晴朗,橘子輝煌”,在溫暖的冬陽里靠著車窗昏昏欲睡。 梁家馳擔心再撞到人,后半程收斂了許多,沒再東張西望,迭著二郎腿,膝蓋上攤著物理作業(yè),叁心二意的做題。 到市區(qū)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車廂里大部分學生一想到要回學校上課了,都恨不得抓緊時間多休息一會兒。 梁家馳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前面微微晃動著腦袋的女生出神。 她扎著馬尾,淺栗色的發(fā)絲在日光里閃閃發(fā)亮。 梁家馳忽然想起她的眼睛也是淺色的,比潭水還清明。 程芝要睡不睡的,一會兒朝外偏,一會兒朝車窗倒,偶爾迷蒙的睜開眼,沒多久又開始東倒西歪。 梁家馳看的有趣,沒忍住又湊近了幾分,結(jié)果右邊彎道處來了輛車,司機一個急剎,車里的人齊刷刷朝右邊跌。 “啪嘰”一聲,程芝的臉貼到梁家馳的手心上,避免了撞到車窗上。 梁家馳松了口氣,照剛才的情形,這丫頭非得撞出個腦震蕩不可。 他本以為只是暫時擋一擋,結(jié)果程芝貼著他的手睡得反而更香了。 “喂......” 他本想喊醒她,但聲音卻不自覺放很輕。 程芝無意識的蹭了蹭他手心,微涼的鼻尖擦過他指腹,像一滴消融的雪花。 梁家馳之前從來沒碰過女生的臉蛋,他覺得神奇,同時變得謹慎,連呼吸都變得輕緩幾分。 仿佛手里的是塊兒豆腐,輕輕一捏就碎了。 畢竟是冬天,玻璃窗沁涼,手背貼久了,起伏的骨節(jié)隨著顛簸,敲在窗上,發(fā)出很輕的怦怦聲。 但是手心卻很溫暖,不斷有柔軟的熱度渡過來。 梁家馳透過光,看著她皮膚上細膩入微的絨毛,想到水蜜桃的表面。 “沙城一中到了......” 提示聲響起的瞬間,梁家馳猛然回神,托著她下巴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 車廂里的學生們喜憂參半的拎著書包下車。 “啊......” 程芝悠悠轉(zhuǎn)醒,揉了揉眼睛和臉,也背起書包隨著人流下車。 “馳哥,你手咋了,咋凍得跟個脆蘿卜似的?!迸笥炎哌^來搶他手里的球。 梁家馳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看著已經(jīng)空了的前排,“沒什么?!?/br> 要下車時,他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她的座位,撿到一本遺落的詩集。 扉頁上端端正正的寫著“程芝”。 當時他還笑了一聲。 怎么會有人叫這個名字的。 ..... “爸爸,爸爸......” 梁渡搖了搖睡得正熟的父親,有點著急下車,因為她想上廁所了。 梁家馳悶著嗓子嗯了一聲,抬手按著眼眶靜了兩分鐘,情緒從蒙昧的回憶中脫離出來。 “走吧,下車?!?/br> 一路上火車換大巴,搖搖晃晃,顛顛簸簸七八個個小時,踩著地面時,父女倆花了幾秒才適應。 鎮(zhèn)上雖然安了路燈,不過聊勝于無,山里的夜很深沉,不過七點多,就已經(jīng)黑蒙蒙一片了。 梁家馳單手抱起女兒,朝家里走去, 梁渡正拿著手機給他照亮時,看到有電話接進來,“爸爸,姑姑給你打電話?!?/br> “接?!?/br> 可能是前兩天下過雨,水泥地上積存著大大小小的水洼,梁家馳皺著眉看路,避免濺上一褲腿的臟水。 “梁家馳,你們到了嗎?” 梁家樂一開口,粗放的嗓音嘹亮得驚起幾聲狗吠。 梁家馳嘖了一聲,讓梁渡關(guān)掉免提,“剛到。” “給她吊唁的錢我轉(zhuǎn)到你卡上了,她活著的時候不是總說日子過得不順暢不風光嗎,你多給她請幾個送葬隊,辦得熱鬧點?!?/br> 一口一個她,毫無尊重之意,即便母親生前對她確實不太好,但是現(xiàn)在人都死了,還斗來斗去,畢竟是一家人,梁家馳也聽煩了。 “梁家樂,你會不會好好說話,你沖著我陰陽怪氣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