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們在酒店吃過早餐以后，就直奔當涂市警局。

    這次是到了小熊警官的地盤，他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叫我們別客氣，有啥需要盡管提。

    路上的時候，歐陽明月還接了一個電話，對面?zhèn)鱽硪魂囆『旱奶淇?，五十歲中年老婦女的嗓音響起：“明月啊，小寶兒又哭了，你出差啥時候能回來？”

    原來歐陽明月升級做媽了，難怪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母性的光輝。

    昨晚明明我們回到了當涂市，歐陽明月跟熊九晨卻瞞住家里人，估計是怕影響查案吧！當警-察還真是不容易。

    段警官也頗有感慨得嘆了口氣：“我家也差不多，我得好好感謝一下我老婆，她本來是銷售行業(yè)的精英，生了我家小棉襖以后，就辭掉工作成為全職太太?，F在她想重回崗位，又不想讓寶貝閨女孤單，就打算養(yǎng)只寵物陪著點，所以湯圓的出現簡直是老天爺的安排……”

    有時候，付出的不僅僅是警-察，背后也離不開家人的支持與犧牲。

    這時我聽到餃子長吸了一口氣，看到她面色復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許她會原諒自己的父親吧？警-察這個行業(yè)確實無法完美兼顧家庭跟工作之間的平衡。有些時候并不是他們不愛家，只是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餃子兩只手攪在一起，嘴巴也抿得緊緊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想那些了，專心破案?！?/br>
    “嗯！”

    餃子抬起頭，依舊愁眉不展。

    我看向王援朝，他也悶悶的抽著煙。

    我們來到法醫(yī)室，吳月月的尸體之所以沒被解剖，主要是因為她沒有結婚，也沒有任何生子的計劃，并簽署了遺體捐贈，打算在死后將尸體捐給當地的醫(yī)學院校成為‘大體老師’。

    因此在歐陽明月做完尸檢，認定這是一樁意外事故后，尸體就被急速冷凍到零下30c保存，等到了教學使用時再復溫到4c。

    結果沒想到，前不久的李大少意外死亡案，導致吳月月的死亡案也被挖了出來。

    “看來還是要當好人呀！如果趙鐵龍跟家里關系不好，家里早把他給燒了，如果吳月月沒有簽署遺體捐贈，尸體也就沒有辦法保存下來?！?/br>
    但很不幸的是，當我信心滿滿得去驗吳月月的尸體時，卻發(fā)現自己什么都驗不出來！

    尸體外表完整，無骨折，無掙扎痕跡。

    眼瞼無水腫，口鼻腔未見明顯血性泡沫狀分泌物。

    指甲色澤正常，尸斑顏色正常，普魯士藍實驗正常。

    綜上所述，死者暫時排除外部力量或藥物死亡。

    而且由于吳月月已經死了，我也無法常規(guī)檢測她是否存在隱疾。

    此刻的吳月月已經沒有當時死亡時候的猙獰模樣，我偷偷得瞥了一眼師父，想向他求助。

    宋陽點點頭，戴上塑膠手套，走到尸體跟前，‘唰’的一下披上了白大褂，渾身剎那間被鍍上了一層光芒：“小隱，現在你做我的副手，開始記錄拍照！由于吳月月死在了特殊時間段，我還是傾向于她是中毒而死?！?/br>
    隨即他抓起了尸體的手臂：“死者雙手指甲蓋呈青褐色，身體無特殊異味，排除a類中毒?！?/br>
    緊接著又掰開尸體的嘴巴，用強光手電照了一下：“口腔黏膜周圍無流住腐蝕，排除b類中毒?！?/br>
    隨后便去采集死者的頭發(fā)。

    我告訴宋陽這些地方自己都檢驗過，沒發(fā)現有問題存在。

    宋陽劍眉一皺：“確定頭發(fā)里不含毒素嗎？”

    “是呀?！蔽矣牣惲艘宦暎匦麓蛄渴w。

    “那就連c類中毒也排除，只剩下最后一種了?！闭f完，宋陽朝小熊警官喊了一聲：“我需要一瓶蘇打水，和一截軟木桿?！?/br>
    小熊警官摸了摸后腦勺，懷疑自己聽錯了，哪有驗尸需要軟木桿的。

    歐陽明月很機警，當即表示馬上去辦！

    十分鐘以后，歐陽明月就把東西拿來了，餃子好奇得湊了過來，問宋陽：“宋叔叔，你這是要干什么呀？”

    宋陽一邊將軟木桿插-入蘇打水內，一邊回復了四個字：“請尸開口。”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只見不消片刻，宋陽就拿著被蘇打水浸泡過的軟木桿掰成兩截，依次插-入了死者的口鼻。

    在他看時間的時候，小熊警官好奇得探過頭來，低聲詢問我：“宋顧問是在用你們仵作的法子嗎？”

    我點點頭，告訴他一句話：“請尸開金口，與我長唏噓?！?/br>
    “喂，我又不是聾子，剛才宋顧問說的我已經聽到了，我是想問什么原理……”

    沒等小熊警官說完，歐陽明月就拉住了他，小聲道：“都當父親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人家沒一個質疑的，就你在旁邊巴拉巴拉?！?/br>
    等宋陽又看了一遍手表的時候，這才站起身來道：“可以了?！?/br>
    他讓我把塞死者口鼻中的軟木桿取出，上面呈現出淡淡的熒光藍色，我瞇著眼睛，問宋陽死者莫非中的是d類毒素？

    這下歐陽明月震驚了：“當時死者并不像中毒的樣子啊，她很像是突發(fā)疾病，而且毒物檢驗中心也開具了報告。”

    我解釋道：“d類毒素也指代神經性毒素，通常對ac-he和鈉通道的活性有強烈抑制作用，導致鈉通道沉積，從而引起中樞神經紊亂。所以我們檢測來檢測去，還不如師父手中的一截軟木桿，這種變色反應已經證明死者體內鈉通道出現了嚴重問題?！?/br>
    說話間，我看了宋陽一眼。

    他沒有打斷我，反而示意我繼續(xù)說下去。

    但我用這個法子的經驗很少，無法從中判斷出什么，只知道死者很可能真的死于d類毒素。

    宋陽接著我的話道：“世上有機毒素上萬種，分析毒物太耗時間，而且也不是馬上拿去就能出結果，一般要花很長時間來比對甄別。不過從我的驗尸經驗來看，死者中的很有可能是神經毒素，因為發(fā)作速度太快，且出現痙攣，抽搐，呼吸麻痹等癥狀。這種毒素雖然是目前最難查的一大類，卻有誰能想到早在幾百年前，就被一個叫做宋慈的提刑官所攻破，成為世界法醫(yī)史上的十大奇跡之一！這就是泱泱華-夏，古人智慧?！?/br>
    宋陽雖然沒有責怪歐陽明月，歐陽明月卻還是自責得道：“都怪我太粗心了?！?/br>
    “不怪你?！?/br>
    宋陽的語氣雖然冷冰冰的，但明顯是在減輕歐陽明月的負罪感：“對方是玩弄這種手段的老手了，他的目的就是制造成意外死亡，怎么可能讓你輕易發(fā)現受害者中毒?！?/br>
    神不知鬼不覺的意外才是最要命的。

    不敢想象，要不是李大少的死造成的社會影響實在惡劣，這起案件很有可能已經蓋棺定論。

    如果沒有送往省廳，宋陽不知道的話，案件不會繼續(xù)往下挖，但凡宋陽能力差一點，或者沒有那么較真，一樁樁得翻找可能有問題的意外死亡案，恐怕趙鐵龍跟吳月月的死也就只能存在于卷宗里了。

    還真應了那句話，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可她是怎么中毒的呢，如果是飲食有問題，指甲嘴唇應該會有反應的。”歐陽明月皺起好看的柳葉眉，托著下巴道。

    宋陽告誡道：“作為法醫(yī)，千萬不要有思維定勢。入口飲食類下毒是最膚淺的做法，還有一種方式是皮膚破裂，毒素由外而入。”

    “李大少，我知道了，可以參考李大少，李大少是被獵犬咬了。吳月月很有可能也是被一種不易察覺的小東西給害了……”

    我欣喜得叫道，緊接著就要利用洞幽之瞳重新驗尸。

    宋陽笑了笑，直接為我指明方向：“死者右手食指最上面的那一節(jié)?！?/br>
    我按照宋陽說的，果真在吳月月食指頂部的一節(jié)找到了一個特別細微的傷口，它太小了，又沒有流血，再加上尸體過去了這么久，還一直被冰凍著，rou眼是根本看不到的。

    “師父，你真厲害！”我不由得向宋陽豎起大拇指，覺得他簡直比我想象中厲害多了。

    宋陽回了我一句：“你一定記?。◎炇荒茏非笏俣?，要洞燭機微，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jié)。過分去學那些亂七八糟的驗尸手法，往往會適得其反?！?/br>
    我認真得點了點頭，點到一半內心卻咯噔了一下。

    師父是在警告我嗎？警告我白月光的那些驗尸絕學并非萬能。

    這時周揚風連連鼓掌，打破了現場的沉默：“宋顧問就是宋顧問，百聞不如一見，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晉水市的晁雷警官跟杜登梯法醫(yī)比較關心接下來要做什么，宋陽笑道：“接下來當然是要去吳月月家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