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程于高了半個頭，氣質又好，兩人站在一起，程于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虞宋垂下眼看他，懶聲道：“我可以再說一遍，如果你臉皮夠厚的話。”

    “說你媽！”

    程于徹底被激怒，他在學校霸道慣了，從沒被人這么刺過，話音剛落就要揮拳過去，卻被虞宋輕而易舉地側身躲過。

    他的身手很快，程于腳下一滑，為了不摔倒下意識扶住邵鵬的桌子，桌腿和地面摩擦發(fā)出巨大的聲響，教室里頓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戚生生完全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fā)展，臉上是藏不住的訝異，她看向虞宋，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對方逆著光，只能看見長卷的睫毛和好看的輪廓。

    “打人這事要是傳到班主任的耳朵里，估計明天你的班長職位就不保了?！庇菟伟褧钤谧蠹缟?，沒有再看程于一眼，接著便走出了教室。

    戚生生眨了眨眼，連忙抓起書包跟了上去。

    虞宋的腿很長，就算是穿著最簡單的寬松藍白校服也遮不住他的身姿。

    他走得很快，戚生生追不上他，她想跑上去，可剛跑了兩步就猛地停住了腳。

    她在肖想什么？

    虞宋他只是人好而已。

    又不是為了她出頭，只是因為看不慣程于行事惡劣罷了。

    今天換任何一個人他都會出頭。

    戚生生嗓子發(fā)緊，微涼的風吹在她的臉上，像盆冰水，沒有預兆地撲滅了她的幻想。

    難受的她連叫住他說一句謝謝都不敢。

    她不是施映。

    她不活潑，不大方，敏感自卑，像只鵪鶉一樣，只會被推著走，別人稍一對她表露友好，她就沒了主意。

    這樣的姑娘，別扭到讓人生厭。

    -

    回到巷子前的時候，戚生生看見陳雋和一個高挑的男人站在巷子口，有說有笑的，看起來是熟識。

    二人不知說到了什么，陳雋低頭一笑，余光掃到了街對面的戚生生，隨即招手叫她：“生生，過來！”

    戚生生乖順地走到陳雋旁邊，看了眼多面的男人。

    四十多歲，無框眼鏡，襯衫西褲，拿著肩包，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五官俊朗，給人儒雅又學識淵博的印象。

    “叫時叔叔。”陳雋主動介紹。

    “時叔叔好?！?/br>
    “生生你好?！睍r伍彎下腰來和戚生生平視，笑容溫暖，“你應該不記得我了，我喝過你的滿月酒?！?/br>
    陳雋摸了摸戚生生的短發(fā)，笑道：“這么一說，時間過得好快，還以為以后再也見不到了?！?/br>
    時伍語氣頗為感慨：“是啊，誰能想到你們現(xiàn)在租的這個房子就在我家后邊呢，就隔了一條走道?！?/br>
    隔了一條走道……戚生生心里嘀咕，那只能是前面的那片小洋樓區(qū)域了。

    “你們剛到梧城不久，往后遇到什么事就來找我，別跟我客氣?！睍r伍看向陳雋，眼前女人的面容和記憶里相比一點沒變，他的語氣不自覺柔緩道，“老同學一場，我又跟戚望是一個院兒長大的，欸對了，戚望人呢，一直沒提他，這個點還沒下班嗎？”

    聽到戚望這兩個字，戚生生神情微緊，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身側的陳雋，沒有說話。

    陳雋舔了下唇角，淡淡一笑：“他……死了?！?/br>
    “……什么？”時伍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死，死了？什么時候的事？”

    “前兩年，在外地出差的時候出意外死的?！标愲h面無表情地闡述情況，“事發(fā)突然，我沒辦葬禮，就沒通知你們。”

    戚生生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看向此時用無波無瀾的語氣說出這話的陳雋，喉間不由一澀。

    她們其實并不知道戚望是生是死，但在母女二人的生活里，他的確是消失了。

    戚生生很清楚現(xiàn)在能平靜說出這件事的陳雋經(jīng)歷了怎樣的埋怨和歇斯底里。

    那段日子，母親很辛苦。

    時伍見陳雋不想多提的樣子，便不再細問，他嘆了口氣，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遞到戚生生面前，柔聲說：“我聽你媽說，你的物理很好，我正好是教物理的，也沒準備什么像樣的禮物，這本書就當叔叔的見面禮，送給你看?！?/br>
    戚生生看見這書的名字——《時間簡史》。

    她聽說過這本書，霍金寫的，她一直很好奇里面講的什么內容。

    她看了眼陳雋，得到對方的點頭才伸手接過：“謝謝時叔叔?！?/br>
    “生生現(xiàn)在是在今陽念書吧？”

    “嗯，高一了?！?/br>
    “我家那臭小子也在今陽，不過才上初三?！彼Φ?，“你有空就去叔叔家玩，幫我教育教育那小子，一天天不學習盡玩些不務正業(yè)的東西?！?/br>
    戚生生知道他只是在客氣，所以沒有放在心上，乖巧地點點頭。

    三人說完便一起進了巷子，出來后分開回家，戚生生扭過頭看見時伍走進洋樓區(qū)，最后消失在拐角里。

    他剛剛提過他家的位置，戚生生默默用眼睛數(shù)了一下，好像就是她家面對的那棟。

    也就是她每晚“偷窺”的那家。

    “……”

    所以那個拉小提琴的男生就是時叔叔的兒子么。

    拉小提琴如果算是不務正業(yè)，那世上還有什么能叫正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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