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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鈺垂著羽睫不言不語,面前忽然出現(xiàn)一雙鞋,她抬頭,定定地注視著章郢,眼中水波蕩漾,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章郢眼微垂,看著矮了一截的她,低聲道:“讓你受驚了。” 她眉心輕蹙,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沉默許久,到底還是說了一句:“多謝,其實你們明明可以殺我……” 如果是換成是她,她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眼前兩個男人,分明都是那等殺伐決斷之人,明明可以把握住這個絕佳的時機,只要他們選擇袖手旁觀就好了,可他們偏偏說要幫她。 青鈺實在想不透,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幫的?她不是那種有恩必報之人,也自詡不討人喜歡,她這樣的人,有什么好被他們這樣對待? 尤其是……她轉(zhuǎn)目掃了一眼李昭允,見他溫和地看著自己,青鈺冷著臉偏過頭去,貝齒咬了咬下唇。 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原諒哥哥。 章郢知她性子倔強,素來認死理,愛憎也分得清楚,也不再多提這些,只柔聲道:“你剛醒不久,身子虛弱,過來坐著罷。一個時辰馬上就要到了,屆時謝定琰會闖進來,將你帶走,我們必須在他出手之前,尋機助你離開?!?/br> 青鈺慢慢地點了點頭,乖乖地坐了下來,卻是挑的離李昭允最遠的地方。 李昭允看在眼里,心底苦笑,面上仍舊十分平靜地收回目光。章郢負手走到兩人中間,開始說起自己的計策:“臣方才已命人假意去公主府邸接走阿緒,實則故意引起宋祁等人的注意,屆時,所有人都會知道公主是與平西王府起了沖突,消息傳入長安,陛下那處自然不會猜忌。” 青鈺蹙眉道:“猜忌?陛下為何要猜忌?” 章郢微微一笑,“因為稍后,臣,公主,以及殿下三人,會一同失蹤,長安那邊,自會有人懷疑公主身為殿下親妹,是有意助殿下逃跑,只要事情鬧大了,宋祁必會傳信回京,便足以證實公主清白?!?/br> 青鈺抿唇不言。 腦子卻轉(zhuǎn)得極快,如果他們?nèi)齻€人同時失蹤,那么平西王府和謝家的人都不會再輕舉妄動,她這邊的人,自然也要后退一步,所有人都會去尋找他們的下落,他們?nèi)藗€個身份特殊,失蹤是一樁大事,所有人都會不留余力地尋找他們。 到時候會掀起什么驚濤駭浪,青鈺簡直不敢想。 廢太子失蹤,皇帝一定會大怒,一個眼皮子底下的威脅就這么跑了,若是死了倒還好,若是暗中籌謀著什么,借由藩鎮(zhèn)勢力暗中發(fā)展,那就是一大威脅了。還有她,她劫持廢太子,哪怕可以自證身不由己,也會因辦事不利受到責(zé)罰。 若她在此之后回宮,她一定逃不了被皇帝問責(zé)的下場,但至少,她能保住性命,宮里還有玉昭儀和宋太妃幫她周旋一二,雖前路艱難,但也稱不上是一條絕路,總好過在這里束手就擒,淪為徹徹底底的棄子,死無葬身之地。 無論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青鈺下定了決心,抬眼道:“好?!?/br> 他眸色深深,凝望著她,薄唇微揚,笑了一聲,“公主這回這么干脆,不怕臣暗算了?” 她面上一僵,微微赧然,偏過頭不看他,嘴硬道:“最差不過一死?!?/br> 他笑聲沉沉,“別張口就是‘死’字,臣還指望著公主禍害遺千年。” 她臉色微窘,抬眼瞪他,他又笑著靠近,大掌抬了起來,似乎想要撫一撫這般惹他憐惜的小姑娘,瞧見她有些尖銳的眼神,那手又生生在虛空頓住了,到底還是情難自禁,他俯身,啞聲道:“做臣的禍害。” 一輩子都禍害我,我就一輩子都離不開你。 他眸底光華流轉(zhuǎn),迤邐開淡淡的暖意,五個字只有她清晰地聽到了,青鈺只覺心底被猛地敲了一下,心跳壓制不住,耳根又瞬間紅了起來。 有些無措,緊接著又有些惱怒,但觸及他這樣溫柔的動作,又連一句諷刺他的話都說不出口。 對付這樣主動討好的他,她簡直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面前的小姑娘僵著臉,紅著耳根,看似十分鎮(zhèn)定,放在膝頭的小手早就把衣裳揉得皺巴巴的。 章郢低笑一聲,后退著與她拉開距離,轉(zhuǎn)身對李昭允抬手行了禮,“一個時辰馬上就到,委屈殿下了?!?/br> 李昭允看著他,眼神復(fù)雜,到底還是站了起來,廣袖垂落,走到她跟前時掠起了一陣風(fēng),他看著自己的meimei,撿起地上掉落的金釵遞給她,微笑道:“鈺兒,來罷?!?/br> 青鈺遲疑半晌,伸手探向金釵,手卻在虛空微微一頓。 她抬眼直視著李昭允,一字一句道:“今日你放過我,我他日便放過你一次。但是一碼歸一碼,別以為你對我手下留情,往事就能一筆勾銷?!?/br> “既然做了,便沒有挽回的余地?!?/br> 李昭允垂目看她,握著金釵的手,指節(jié)微微泛白。 青鈺諷笑一聲,抬手奪過了金釵。 …… 長寧公主那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分明他們都篤定了她不會自尋死路地去劫持廢太子,可她偏偏做了,還是當(dāng)著平西王世子的面兒劫持了廢太子,世子爺瞅著那抵在殿下頸邊的金釵“不敢靠近”,廢太子神色冰冷,長寧公主更是舉止癲狂,一副要魚死網(wǎng)破的模樣。 局勢出乎意料,徹底失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