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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來清澈的眸底,蕩開了片晶瑩淚光。 她輕聲道:“我喜歡你,所以才這樣討你歡心,你自可不接受,可我的喜歡不可被這樣踐踏,你既然不喜歡這些花兒,那我往后便不送了。” 她果真再也沒給他采過花兒。 哪怕后來,她仍舊絞盡腦汁地討他歡心,總是不厭其煩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卻再也沒有如那日般,將束姹紫嫣紅捧到他的跟前。 他不愛她時,她處處都是錯處;他愛她時,她從前的錯處便都成了好處。后來他娶她為妻,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卻仍舊將此事掛在心上,念念不忘多年。 也罷。 章郢的初衷,本就是嚇唬嚇唬長寧,他沒那么無聊,當(dāng)真去干挖人墳的缺德事,口頭上的威脅,不過是在摸索她的軟肋??扇缃袼热绱藗?,他又怎么還能對著如此相似阿鈺的雙眼,下得了狠手? 章郢正要說什么,手上卻軟。 她栽倒在了他的懷里,徹徹底底,昏迷過去。 章郢:“……” 抱著懷的女子,章郢啞然無言。 良久,他無聲嘆了口氣,小心翼翼把她平放回床上,又給她蓋好被子,轉(zhuǎn)身離去。 …… 章郢召來了郎,給青鈺診脈,那郎并不知青鈺身份,只以為青鈺是他夫人,診脈之后,便道:“夫人受驚過度,加之長期日夜cao勞,身子過于勞累,這才元氣大傷。公子不必?fù)?dān)心,只需讓夫人好好調(diào)養(yǎng),切記日后不可讓她情緒起伏過重。” 郎說完,用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章郢眼。 看著是個富貴人家,怎的還能勞累到這種地步?沒想到這位公子看似清風(fēng)霽月,實則竟是個連夫人都照顧不好的? 章郢不欲解釋,只拂袖道:“去領(lǐng)賞錢,退下罷?!?/br> 郎這才抬手行了禮,彎腰慢慢退了下去。章郢在檐下靜立片刻,拂袖跨了進去,繞過屏風(fēng),只見青鈺掩被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虛弱不堪,見他來了,卻是冷笑,“聽見了沒,想讓我死,便繼續(xù)。” 為什么會有人敢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別人?還這般有恃無恐,當(dāng)真不怕他狗急跳墻,要和她玩出玉石俱焚么? 章郢靠在墻邊,意態(tài)從容,倒是輕哂聲,故意道:“自然不會讓公主死,哪怕吊著口氣,都會讓您活著回去,只是那墳頭里面埋著的……” 此話出,青鈺登時斂了冷笑,也乖乖地閉上了嘴,像顆被霜打蔫了的大白菜。 不戳到她的痛處,她就不會收起爪子,章郢好笑道:“怎么?公主不繼續(xù)諷刺人了?” 青鈺拿被子蒙住腦袋,拒絕與他交流。 她是真的怕了,就怕這人個不開心,去刨她夫君的墳。 章郢走過去,扯開被子,彎腰與這雙漂亮的秋水剪眸對視,“不碰那墳,不動牌位,也不動你面紗?!?/br> 她冷笑,“交換條件?” “公主先在此處修養(yǎng)幾日,然后我們再好好談?wù)??!?/br> 之前數(shù)次都談崩了,這回,必須正正經(jīng)經(jīng)談回。 青鈺凝視著他,良久,她說:“行?!?/br> 第十四章 青鈺身子撐不住,雖然答應(yīng)了章郢,但章郢走,她倚靠在床上,聽著外面嗚咽的風(fēng)聲,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外面是混雜的風(fēng)雨聲,點點拍打在檐角,像是曾經(jīng)的上元節(jié),她拉著夫君在街頭玩耍時聽到的細(xì)密鼓點。青鈺其實甚少能睡好覺,三年前她初回長安,常常徹夜不眠,閉上眼就能看到記憶的慘烈景象,后來她走上了條不歸路,常常有人要刺殺她,她提心吊膽地活著,枕頭下放著匕首,點點動靜便能讓她驚醒,平日里睡著已是大不易,醒來后更是難眠。 她常常缺少睡眠,精神不好時,脾氣便怎樣也壓不住,所以性子也古怪了些,旁人畏懼她,她也不曾解釋。 自從做回了高高在上的公主,青鈺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家寡人,旁人畏懼她,反而對她來說是好事。 只是這回,青鈺幾乎是什么也沒想,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在侍女的伺候下梳好了發(fā)髻,青鈺嘗試著下地走路,可那日受刑頗為傷身,她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卻不由得雙腿發(fā)軟,才走幾步便覺無力,那是種莫名地源自身體深處的無力,就好像多年積壓的沉疴朝爆發(fā),徹徹底底決了堤,饒是堅強如她,也受不住這等摧折。青鈺跌落在院的草地上,侍女妄想上前攙扶,卻被她冷冷揮開了手,她雙手撐著濕潤的土地,不住地喘息著,眼睛微微發(fā)紅。 耳邊的風(fēng)聲越來越遠(yuǎn),青鈺茫然地捏了捏拳頭,又想站起來,她渾身抖得厲害,才站起不久,便又要跌落下來。耳邊忽然響起衣袂翻飛的聲音,只穩(wěn)健有力的手握緊了她的肩,扶著她站穩(wěn)身子,青鈺偏頭去看是誰,那人卻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在她瞧見他的模樣之前轉(zhuǎn)身便跑,青鈺失了倚靠,眼看又要摔跤,這回落在了侍女懷里。 那侍女扶著她,恭敬地解釋:“這位是公子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br> 青鈺久久地盯著宗臨遠(yuǎn)去的背影,許久都沒回過神來,難道是她的錯覺么?這小小侍衛(wèi),背影也是如此熟悉,昨日打消的念頭再次被她記起,若這世上存在奇跡,她心底所愛,到底還會不會活在這個世上? 有那么瞬間,青鈺多希望章郢就是她夫君,哪怕不得相認(rèn),哪怕針鋒相對,可只要他還活著,只要活著,便沒有什么所謂。她所求不過是夫君的平安喜樂,可現(xiàn)實總是在殘酷地告訴她,哪怕她如此祈愿,上蒼也是不會因她的痛苦,而改變這令她厭惡的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