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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戴了手套的雙手,里面小小的指甲依舊整整齊齊,圓潤干凈。顯然隨時修剪,生怕嬰兒不懂事用手抓傷了自己。 饒是嬰兒吃任何丹藥都沒有問題,可在空間戒指中,那裝滿了丹藥的玉瓶全部按品級、藥效一一分好,甚至還細(xì)心標(biāo)注了口味,說更喜歡哪種,連著那玉瓶都是自動維持靈氣的琉璃所制。 …… 在最后,記憶卻往前移了點(diǎn)。 看不清,不敢看,只能卑微地俯身接過因分別而撕裂嚎哭的嬰孩,對面無波無瀾的聲音冷似如冰山雪巔:“姓容名淮?!?/br> “他為容淮?!?/br> 明明堪比神圣而高貴的神祇,卻在轉(zhuǎn)身離開時,露出一絲截然相反的無奈。 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突如其來。 那種別人珍之,重之,愛之的,小心翼翼捧著的珍寶,卻被他們弄得遍體鱗傷的罪惡感縈繞在心頭,越漸得濃厚,揮之不散。 楚漠捏著酒壺的手時隔數(shù)年,第一次顫抖了起來。 “師父?” 見楚漠遲遲未語,神色有樣,容淮出聲再次喊道。 “???啊,啊,什么?”楚漠從破破碎碎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容淮笑了下:“師父,你先稍等一下?!?/br> 楚漠點(diǎn)了下頭,往常恣意隨性的他,有點(diǎn)不敢直視容淮雙眼。他少見難為情地撇開視線,拿起手里的酒壺,喝了一大口,才勉強(qiáng)壓住心里的情緒。 而容淮則看向身側(cè)的小孩,桌椅太高,四五歲的小孩腳高高懸在半空中,只有半個腦袋探出桌面。 原本趾高氣揚(yáng)的氣勢,讓這桌子一擋,瞬間去了大半。 容淮起身去到床邊,找來軟墊。到重錦身邊時,重錦心領(lǐng)神會地跳下去,等著容淮鋪好軟墊后,又跳了上去。 這次不僅腦袋露了出來,椅子也軟和了。 重錦挪了挪身子,眉梢一揚(yáng),藏不住的滿意神色溢于言表。 給小孩弄好后,容淮還順帶倒了茶水,一杯放到楚漠面前,一杯遞到小孩面前。 一切處理妥當(dāng),容淮這才再次看向楚漠。 楚漠清了清嗓子,素來厚臉皮的他,少見有一朝難以開口:“小淮啊,為師,” 說到為師兩個字,正巧重錦看了過來,本就心中有所虧欠的楚漠話頭一改。 嚴(yán)格說來師父兩個字,著實(shí)稱不起。他從未教過容淮,乃至靈玉門所有人任何修行上的事,甚至連容淮什么時候入的御靈道也不知道。 舔了下發(fā)干的唇,楚漠道:“我就是想問問,你想不想聽聽你以前的事。” 突然想起,他好像從未和容淮講過什么。上一次提及凡食,才算正經(jīng)地詳細(xì)說了點(diǎn)容淮的身世。 哦,以前也提過幾句。 容淮剛大點(diǎn),四五歲的時候,會問他為什么不和他姓楚。他說因?yàn)槊植皇撬〉?。容淮又問,為什么要叫容淮。楚漠搖頭,他說不知道。 容淮還問他,為什么他只能吃丹藥。 他說不知道。 容淮又問他,為什么他不能摘下手套。 他還是說不知道。 他先是渾渾噩噩飄蕩了幾百年,對于之后接過容淮時,一時半會兒沒有緩過來。他想不起太多的事,但并非完全想不起。 可一連串的不知道,打回了稚子唯一的念想,從此再也沒問過。 此話一出,容淮眼尾輕動,隨即一彎:“不用了,既然是以前的事,如今這么久,再提也沒有必要?!?/br> 楚漠喉嚨澀得更加厲害。 他撓了撓臉頰,讓他說,估計(jì)也只能說出個斷斷續(xù)續(xù),沒頭沒尾的來。他只好道:“小淮,那個空間戒指你帶在身上嗎?我想拿點(diǎn)里面的東西。” 容淮點(diǎn)頭:“在的?!?/br> 他頷首,雙手取下藏在衣襟最里面,脖頸上戴著的,在親手編織的紅繩上墜著的一枚古樸繁復(fù)的戒指。 楚漠接過空間戒指,空間戒指認(rèn)主,需要特定的靈氣才能打開。而容淮修煉不了,只能借靈。自己的東西,卻從未能親手打開過。 一開始楚漠按著那人所備注的,給容淮吃他喜歡的丹藥,不過容淮很快認(rèn)識了所有丹藥。所以為了方便,楚漠干脆一道將里面的丹藥全給了容淮,也方便容淮自己取。 靈氣裹挾神識落入空間戒指中,在一眼望不見邊際偌大的空間之內(nèi),那剔透青玉竹所做的一排排架子還干凈如新地擺放在原位。 上面的丹藥瓶早已取了出來,唯剩那些貼在竹架上帶著墨跡的字條還在。 靈氣掃過字條,悉數(shù)帶了出來。 “看看?”楚漠將那整整一疊,遞到容淮面前。 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最開始他會覺得這些無關(guān)緊要,所以一次又一次忘掉,最后徹底忽視掉了。 他語氣中帶上愧意:“這些也本該給你的,明明知道你進(jìn)不了空間戒指?!?/br> 靠在茶杯上的手指輕動,容淮想要移開視線,眉眼斂了下去,可到底忍不住。他抬起眼,接過紙條,慢慢展開,重錦湊上去跟著一塊看。 只見紙條上面,字跡矯若驚龍,一筆一劃如青松翠竹,徐徐冷意透過墨跡滲透而出。正是這看似冷冽的字,卻在上面寫道: 淮最喜,可多食。 第一排的字格外醒目,接下來便是丹藥的介紹,在如水般的明珠光亮中,已經(jīng)二十多年的字跡仿佛也柔軟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