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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的東西,你怎么都不會再要了。 “靖安,這是我母親留給我妻子的,原本就該交給你的,怎么處置隨你高興就好?!敝x謙之低頭喃喃道。 靖安眼里的諷刺之色更重,笑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到最后,這只鐲子都在王婉腕上晃蕩。她喜歡你留給她就是,就別拿來惡心我了?!?/br> “還有,這個!”靖安從袖子里取出四分五裂的繡卷,隨手擲到他面前,像沾上了什么臟東西一樣,掏出絹子狠狠地擦紅了手,又將手絹丟進了水里。 “你們倆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惡心人,謝謙之,你這位青梅竹馬似乎對你還余情未了呢,三皇兄可不比我當初,再鬧出什么丑事來,只怕你們倆死多少次都不夠?!?/br> 王婉,謝謙之看著地上的繡卷,王婉的用心自然一覽無余,他長久的靜默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謝謙之,過不去,只要王婉活著一日,我心里那道坎就永遠過不去?!?/br> 可即便王婉死了,我們之間要算的賬也不只零星半點。 第五十三章 新月彎彎,長廊一路花燈,流光溢彩,栓在燈下的緞帶在風中輕舞,水中浮花似夢。新衣初裁,宮人次第下拜,淡粉暗紋的裙擺在地上鋪陳如花。 華服的少年緊拽著身后女子,大步流星,伏地的宮人們只看見繡著龍紋的衣擺在面前一晃而過。新進宮的小宮女大著膽悄悄抬首窺視,一眼就被那有如月下曇華的少年狠狠驚艷,而那交疊的衣袂上盤踞的龍紋鳳繡只一眼便再不敢看了,這便是帝后的一雙兒女,天生的人中龍鳳了。 “阿顏,你慢著些?!边h遠的傳來公主的抱怨聲,滿是無奈和笑意。 長廊燈影里,宮人們只見太子殿下笑著回頭,腰間禁步輕晃,戲謔的不知說了句什么,臉上暖意融融。東宮殿的人是鮮少見殿下這般形容的,饒是楚顏平日里積威甚重,仍有宮人愣愣的看呆了去。 入了東宮殿,琉璃燈盞更是美的如夢如幻,流云漓彩在燈火下越發(fā)的鮮活靈動,只是這些平日里千金難尋的異寶,如今都淪為陪襯,燈下那花中之王,王中之冠的姚黃魏紫,正以獨一無二的姿態(tài)在這早春的夜里絢麗綻放,國色天香,雍容華貴。 尚不是牡丹開花的時節(jié)啊,靖安頓了腳步,滿眼驚艷,幾疑是夢。衣袂輕拂,她訝異回眸看向身側的少年,燈下,他容顏絕艷,何遜牡丹,微挑的眼角魅惑人心,那雙亮如星辰的眼眸里有燈火彤彤,有花影重重,但更清晰的卻是她此刻的容顏。 “皇姐該是牡丹的?!背佪p笑,一樣的話,在白雪壓枝,寒冬蕭寂時他也曾說過。 靖安那時不過一笑了之,可惜春寒,牡丹未開,她是如此答他的吧。誰料想今日,他竟真的尋來了盛放在春寒時的姚黃魏紫。 絳紅色的大袖衫逶迤拖地,靖安垂首去賞燈下牡丹,纖白的指尖輕觸重重花瓣,愛惜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想到這樣的春寒時日,花期怕只有這一夜了吧,不免惆悵惋惜。 她細微的神情變化無一不落在他眼里,楚顏踱步至她身側,也不擾她觀賞姚黃,只散漫的觀望著一側的魏紫,少年的手骨節(jié)分明,透著些病態(tài)的白皙下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他流連在枝葉上的目光卻鮮見的冷硬強勢。在最孱弱的地方隨手一折,那金貴的牡丹穩(wěn)穩(wěn)的落在他手里。不夠,還不夠,因愛而起的貪欲就像一頭不知饜足的野獸,心底像有個無底洞一樣不知怎么才能填滿。 “阿顏……”靖安惋惜的喚了聲,楚顏似是這才驚覺,笑了笑。伸手拔掉了她發(fā)髻上那支礙眼的簪子,他衣袖里不知是熏了什么香,偎的暖暖的,掃在她臉上,微癢。 楚顏只隨手替她綰了綰發(fā),將折下的牡丹簪在她髻上,半抱著雙臂,戲謔笑道:“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如不得你歡顏,我留它何用?!?/br> 那一刻,他眼底泄露的情愫叫靖安看得心驚,似乎有些事脫離了控制的軌道了。至于是什么,她諱莫如深,幾乎不敢去想,只有下意識后退的步伐顯露出女子慌亂的心思。 楚顏反倒沉住了氣,任憑她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明明笑的再溫和不過,靖安卻隱隱覺得不安,尤其是看到他手中斷成兩截的桃花簪。 “真是不小心,斷了呢,不過一開始就劃痕累累,不堅固也是正常的吧?!背伾踔吝€帶著些惋惜的口氣,將簪子遞給靖安。 “皇姐不妨讓送的人再做一支,既是有心,等再長的時間,花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皇姐你說是不是?!蹦托囊稽c,他在骯臟的沼澤里掙扎了這么多年,還在乎這些時日嗎? 安寧宮里,朱皇后在聽到宮人稟告時,臉色不止難看了零星半點。 “去了東宮殿啊?!睉n心忡忡的嘆息散落在微涼的夜里,世上沒有一條路是平坦筆直的,可為什么你選擇的卻是最難走,幾乎看不到希望的那條路。朱皇后輕揉額頭,疲累的說不出話來,沒有哪一科比現在更急切,急切的想把靖安嫁出去。她愧疚于那個孩子,卻又時時刻刻的防備著他,果然人都是自私的啊。 “娘娘,用藥了?!逼焦霉糜H自端了藥碗進來,朱皇后只覺的無奈,她自個兒的身子旁人不清楚,難道她還不清楚嗎?早就是強弩之末了,再治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不比當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