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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梅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怎么會這樣呢?她以為他至少會感激的。 “既然是你自己的決定,那又與我何干?我也沒有必要向梅香姑娘解釋什么吧?!彼哪樕仙踔吝€是她所戀慕的那樣謙和的笑容,梅香怔怔的倒退一步,可是這個人怎么會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 梅香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勉強,勉強到她感覺整個臉都僵了一樣。 “難道,公子就不擔心我會去說出事實嗎?”梅香咬牙道,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這樣被他無視啊,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公子就一點都不擔心嗎?你要怎么解釋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還有,奴婢來了多久,又聽到些什么呢?” “即便,公子都不在意,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即將選駙馬的靖安公主嗎?” 什么?那一刻,梅香如愿的看到這個一直不假辭色的人臉上終于起了變化,驚疑,失落還有莫名的惱怒,也將她心中最后把一絲希望湮滅的一絲不剩。 “梅香姑娘在宮里的時日久,自然會知道什么事該守口如瓶,咽入肚腹,帶入墳墓”只是一瞬間的失神,謝謙之便恢復了一貫的清冷,慢條斯理的說著話,一字一句極為清晰。在這寒涼的夜里,他的每一句威脅都像是在稱述事實般可怕,梅香只覺得一股涼氣悄悄的延著脊背上爬,一點點吞噬掉她所有的勇氣。 梅香的指甲都嵌入了掌心,放棄嗎,不,如果錯過了今日她說不定就再沒有機會了。天明時她就要去芳華殿請罪了,公主會怎樣處置她呢,太子會輕易放過她嗎,她不知道還能否保得住這條小命。 看著他即將離去的身影,梅香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攔住。 “公子,梅香心悅于你!”她低著頭,眼里是還未完全褪去的驚懼,卻還是固執(zhí)的攔住了他的路“即便是公子無意,至少也讓我死心,公子心中是否另有心儀之人?是退婚的王家姑娘?還是……” 謝謙之的神思卻好似完全不在這里,手邊擱著的是剛剛取下的燈籠,素白的面上是三兩枝桃花,花開灼灼,一行字跡飄逸“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原本是想,想贈予的女子卻已然遠去。 她說:“如果我真的陷入對一個卑微庶子的癡迷,那真的會覺得恥辱呢?!?/br> 選駙馬嗎?這條紅線真的要在此斬斷嗎?他們是約了百年之好,拜了皇天后土的人,他們是約定好一起過奈何橋,喝孟婆湯的人,現(xiàn)在是要一個人抽身離去了嗎?是要把他一個人重新留在那寂寞如雪的歲月里了嗎?是要他……再嘗一嘗那十七年的煎熬嗎?再陷入那未知的恐慌和傷痛嗎! 靖安,你怎么敢?謝謙之閉上已經隱約發(fā)紅的眼睛,不、不應該是這樣啊。如果只是補償,只要她過得好不就好了。他不是也曾經希望過靖安不要再遇上謝謙之這個人了嗎?如果只是補償,那怎么會因為那樣的話動怒呢?又怎么會為了她提一句謝弘而失控呢? 他真的只是想抓住她而已嗎?他真的只是想補償而已嗎? 如有來世,我希望你別再遇上我了。因為一旦遇上,不管愛不愛我都不會放你走了,我會將你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他在前世究竟是為什么才會抱著這樣的執(zhí)念離世。 他在橋頭看那老叟簪花,究竟是為什么才會想著在白頭之年為她折一枝桃花,想看她再展笑顏,一如當年無邪模樣,明艷如花。 真的只是寂寞嗎?真的只是沒有人對他那樣好了嗎?真的只是想要補償嗎? 謝謙之,你的心,你看明白了嗎? 十七年來刻意隱藏的心,十七年來反復惦念的人,在曾經許下姻緣的星辰之下,都看得清楚明白了嗎? 十七年啊,原來惦念著,惦念著,他終于把那女子惦念成心頭的朱砂。 “公子心中是否另有心儀之人?是退婚的王家姑娘?還是……” “謝謙之,你是不是有心儀的女子?” 我心儀的女子嗎?我喜歡的人嗎?我……愛的人啊。 “是!”流云散去,漫天的星光都倒映在那雙比湖水還要沉靜的雙眸里,他的衣擺和發(fā)帶在風中輕舞飛揚,那清華的公子望著岸邊搖曳的蘆葦,展顏一笑。他心中原來早有了在水一方的伊人了,只是他明白的那樣遲。 他忽然記起梅香前世未盡的話語“還是,公子你自己都不知道……” 她說的分明是“公子,原來你一直都愛著公主殿下?!?/br> “是,我心悅靖安公主,我心儀她,思慕她,想要她成為我的妻,如此你可死心了?!?/br> 竟然真的是公主殿下嗎?“砰”的一聲梅香頹然跪倒在地,她不想相信的,一點都不想的。她躲在蘆葦蕩里看到那樣的眼神時尚且心存僥幸,哪怕他眼里充斥的是一個男子對女子的渴望,她依然自欺欺人。可如今,如今卻由不得她不承認了。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是竹園嗎?是因為她是公主殿下嗎?”淚水劃過清瘦的臉頰,梅香緊咬住下唇。 是啊,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謝謙之真的想不起來了,只記得當他回頭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漫長的歲月只有她陪伴著自己,最初的八年,她在他的身邊,后來的十七年,她在他的心底。那枝桃花已經成為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風景。 “與你無關!”謝謙之漠然前行,這一世他只要尋回最初的那個女子就好了,其他的人都無關緊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