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顧無憂洗漱收整的也差不多了，這會便讓人把孟嬤嬤喚過來。

    孟嬤嬤過來的時候，顧無憂已經(jīng)重新穿戴好坐在外頭了，紅霜被她打發(fā)到了小廚房去傳話，讓人給今夜還當(dāng)著值的下人們做些夜宵，免得她們夜里餓著。

    白露還沒回來，屋子里就她一個人。

    孟嬤嬤進(jìn)來后便要給人磕頭，只是不等她動身就被顧無憂抬手扶了一把，“不是早就和嬤嬤說了，平日沒人的時候不用這么大禮數(shù)?！庇种噶松砼缘能涢剑诵φf：“嬤嬤坐吧，我這么晚找你過來，是有樁事想問問你?！?/br>
    “這怎么能行？”

    孟嬤嬤是個固執(zhí)的人，便是從小奶大顧無憂，也還是謹(jǐn)記著自己的身份，從來不敢逾越一步，無論顧無憂怎么說都不肯坐在她身旁，到最后兩邊各退一步，她搬了個圓凳過來，卻也只是挨了一半坐著。

    顧無憂看得無奈，卻也知道她的性子，便遞了一盞茶過去，而后才問道：“嬤嬤可還記得我小時候的事？”

    孟嬤嬤一聽這話便笑了，“當(dāng)然記得，您五歲之前都是老奴看著長大的，不拘大小事，老奴都記著......”許是想起從前的事，她在燭火下的眉眼又變得柔和了許多，看著顧無憂柔聲說道：“您那會就小小的一個，跟觀音大士座下的童子似的，特別好看?！?/br>
    “那嬤嬤可記得李家七公子？”顧無憂等她緬懷完過去的事才開口問道：“我小時候和他見過嗎？”

    “李七公子？”孟嬤嬤一愣，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陌生，等反應(yīng)了一瞬才笑道：“您是說那個叫阿貍的孩子吧？”

    “阿貍？”

    這次卻是顧無憂愣住了，這是什么稱呼？她知道大將軍排行七，字重光，卻不知道阿貍這樣的稱呼。

    孟嬤嬤問道：“是魏國公府那位七少爺吧？”

    等到顧無憂點了頭便笑道：“那便是了，阿貍是小時候的稱呼，說是魏國公夫人生他的時候，夢到一只貍貓，他出生那會人也瘦弱，跟個貓兒似的，索性便取了這么個小名養(yǎng)著?！?/br>
    眼見顧無憂聽得津津有味，孟嬤嬤索性又多說了幾句，“那位魏國公夫人同咱們小姐交好，那會小姐嫁到京城和那些人都不熟，倒是一次去寺廟碰到了這位夫人，兩人來往幾次，倒是越來越投契，后來都是以姐妹相稱?！?/br>
    “......后來魏國公夫人生了個兒子，咱們小姐也剛好有了身孕，兩人還笑著說若是小姐這胎是女兒，便給你兩指個娃娃親呢。”

    “可惜——”

    想到后來那些事，孟嬤嬤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輕聲嘆道：“咱們小姐去得早，那位魏國公夫人沒幾年也跟著去了?！?/br>
    怕惹起顧無憂的傷心事，孟嬤嬤也不敢再說下去，抹了把微紅的眼眶又笑道：“您和那位李七公子幼時是見過幾面的，不過那會您年紀(jì)小，記不清也是正常的?！?/br>
    又問她，語氣有些疑惑，“小姐今日怎么突然提起這個了？”

    顧無憂是真沒想到自己和李欽遠(yuǎn)竟然還有這樣的緣分，她呆了一瞬，半響才回過神答道：“沒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br>
    孟嬤嬤還要再說，白露回來了，她給顧無憂請了安便道：“郡主，國公爺他們已經(jīng)都到了，您是這會過去還是再歇一會？”

    “現(xiàn)在去吧?！鳖櫉o憂站起身，見孟嬤嬤跟著起來便囑咐道：“夜深了，嬤嬤早些歇息吧?！?/br>
    孟嬤嬤笑著應(yīng)道：“是?！?/br>
    白露扶著顧無憂出去，見她還有些呆怔的模樣，知道她應(yīng)該是打聽到了想知道的那些事，就是這幅神情看著有些奇怪，不由出聲問她，“孟嬤嬤說了什么嗎？”

    外頭明月尚且當(dāng)空。

    兩邊大紅燈籠輕輕搖曳，顧無憂披著斗篷緩緩走在這還有些薄雪的地面上，聽著那“咯滋咯滋”的聲音，須臾之后才輕笑道：“就是覺得這世上的緣分，有時候還真是有些妙不可言?！?/br>
    她根本沒想過。

    她跟大將軍居然會有這樣的緣分。

    若是阿娘還在，若是沈夫人也還在，若是她從未去過瑯琊，那她跟李欽遠(yuǎn)是不是早就認(rèn)識了？他們會一起長大，會一起上學(xué)，大將軍也不會變成后來那副樣子。

    “郡主？”

    身側(cè)傳來白露的聲音，帶著一些疑惑的語調(diào)，大概是在詫異她在想什么。

    顧無憂笑笑，搖了搖頭，“沒事，走吧?！?/br>
    她雖然可惜，卻不覺得遺憾。

    人這一生會歷經(jīng)許多事，會走過許多路，這些路有些可能一帆風(fēng)順，從頭到尾都不會繞什么彎路，但也有些會在你走的時候出現(xiàn)許多分岔......你沒法確定每一條路都是好的。

    但只要最終能走出去，能走對，那便沒什么。

    她雖然可惜沒能在一開始認(rèn)識大將軍，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但她很慶幸能在那樣晦暗的歲月，碰到他、認(rèn)識他，也很慶幸上蒼能給她從頭再來一次的機(jī)會，讓她有幸能夠那么早遇見大將軍。

    這些走錯的路上歷經(jīng)的美景，也同樣值得她用余生去回味。

    守歲就沒去祖母那邊，祖母年紀(jì)大了，便是平日看著很有精氣神的樣子，但也吃不消這樣折騰。所以早在先前就已經(jīng)發(fā)了話，讓他們回去守歲，兩家子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顧無憂領(lǐng)著白露往大房走去。

    丫鬟、婆子圍了一大堆，有人拿舊日里的積雪堆了幾個雪娃娃放在院子里，傅絳穿著一身大紅服制的衣裳正領(lǐng)著幾個丫鬟，讓她們布置夜里吃用的果子、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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