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大的皇帝是病嬌(重生) 第72節(jié)
“庭兒他在外面不會有危險吧?”薛慶擔(dān)心道,“能被太上皇記恨的人可多了去了,他不會要一個一個把人都?xì)⒘税桑俊?/br> 想象著那血腥模糊的場面,薛慶差點(diǎn)一口氣沒提上來。金吾衛(wèi)忙安慰他,“大人不必憂心,太上皇雖然逃跑,但他身體已經(jīng)不復(fù)從前,只要有足夠的人手,一定能制服他。” 院子里來了人把憂心忡忡的薛慶扶進(jìn)屋里,金吾衛(wèi)趕忙叫的人把府門關(guān)好,院子里的燈也點(diǎn)亮,徹夜值守。 寧靜的春夜里吹著涼涼的風(fēng),公主府的大門緊閉,院子里橫七豎八的躺著一片護(hù)衛(wèi),周身沒有血跡,像是睡著了一樣。 主院外的墻上靠著一個女使打扮的姑娘,是剛出院子就被人打暈了放在那兒,身邊是熄滅了的燈籠。 公主府是今日才改的名字,牌匾掛上去還沒有幾個時辰,許多要整修的地方也沒來得及修,府里的家丁丫鬟也少的可憐,長公主忙于公務(wù),還沒來得及給府里添置人手。 四周格外寧靜,缺乏打理的草木肆意瘋長,夜里的潮氣在灌木叢中凝聚成水滴落進(jìn)土中。 玉明熙將匕首藏在身后,緩緩打開了門。 漆黑的夜幕之下站著一個有些狼狽的男人,他身上衣衫破了幾處,好像剛從水中爬出來,外衣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傷痕累累的身體被裹在玄衣里,只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垂落身側(cè)。 夜色昏暗,玉明熙站在門口看他,視線落在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上,白凈的手腕上是一圈又一圈的勒痕,再向下靠近手掌的位置被砸的血rou模糊,流到手掌上的血液已經(jīng)凝固了,空氣中隱隱散發(fā)著腥氣。 一見裴英慘淡的面色,便知他強(qiáng)行掙脫枷鎖,怕是這一雙手都廢了。 渾身雪白的青年站在院中低著頭,有些膽怯的偷看她一眼。綢緞般的發(fā)絲濕漉漉地黏在臉側(cè),他輕抬起手掌扶住自己的左臂,像一只被雨浸濕的小狗。 被玉明熙看的久了,他有些心虛似的說:“jiejie,我聽說你今天受封,我想過來見你一面?!?/br> 微涼的夜里,男人凍得發(fā)抖,腳下踩著一灘水,衣服上濕噠噠的往下滴水,玉明熙冷冷道:“你神通廣大,既然想來,自是沒人能攔得住你,見也見了,太上皇就請回吧。” 看她沒有一點(diǎn)動容,裴英心中恐懼,哪怕玉明熙恨他厭惡他也比如今這樣冷漠無情的對待他要好的多。 “jiejie,我覺得好冷……” 他顫著聲音,一雙淺色的眼眸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像個流落在外的乞兒看著衣著亮麗的玉明熙,想被她擁抱,想依偎在她身旁,想從她身上得到哪怕一點(diǎn)愛意。 玉明熙雙臂抱在身前,冷漠的語氣沒有一點(diǎn)波瀾,“城外的道觀不會讓你缺衣少食,你如今還有著太上皇的名頭,想來陛下也不會讓你暴尸街頭,丟了皇家顏面?!?/br> 若不是為了拉攏裴英身邊的舊臣,她早就了結(jié)了他。如今他是蠱蟲侵身,傷痕累累,想來也活不了多久了。 玉明熙如今是權(quán)勢頂天的護(hù)國長公主,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螞蟻一樣,但她不想臟了自己的手。 她就看著裴英日復(fù)一日的忍受病痛的煎熬,然后在無人在意角落里孤獨(dú)的死去。 在門口站的久了,對著他也無話可說,玉明熙將匕首藏在袖子里,走出書房,從他身邊繞開,要去外頭看看。裴英能站在她面前,想來是把她府里的人都制服了,這樣一個沒法控制的瘋子放在院子里,晚上睡覺都不得安穩(wěn),得找人過來將他扭送出去。 她剛走到院子里,被無視的男人就從身后拉住了她的手,似乎是覺得自己沾了血的手會弄臟她的手,裴英的手向下滑落,只輕輕捏住她的衣角。 顫抖的聲音在后面低低響起:“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玉明熙攥緊了手中的匕首,不動聲色道:“松手?!?/br> 裴英猶豫了一會兒,松開了手??粗c自己不過一臂之隔的女子,她曾經(jīng)那樣溫柔可愛,現(xiàn)在對他冷若冰霜。 眼眶中的淚止不住的流下來,在她面前,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哭著求她:“我知道我不是東西,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知道錯了,只要jiejie能出氣,你打我罵我我都認(rèn),只求你不要不理我?!?/br> 剛邁出步子的公主定在了原地,她側(cè)過身來,“跪下。”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天上被風(fēng)吹動的云。 裴英看著她的側(cè)臉,她瘦了一圈,原本豐潤的臉如今更顯嬌弱,臉上抹了脂粉,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是他最喜歡撲在她懷里輕嗅的味道。 她的容貌并沒有什么變化,但那雙眼睛卻再也不會對他流露出哪怕一絲的在意。 他的心好痛,比發(fā)病時的蠱蟲噬咬還要痛上千百倍,極度的痛苦讓他眼淚像水一樣流下,視線漸漸模糊,他跪在地上,在她面前放下了男人的尊嚴(yán),膝蓋隔著濕透的衣服與地面接觸,刺骨的寒冷傳來,他整個身子都被寒意侵透。 玉明熙轉(zhuǎn)過身來看他。 她給他留了體面,讓他做一個有名無實太上皇,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偏偏他還這樣賊心不死的來糾纏她,說什么認(rèn)錯什么原諒,她最后一點(diǎn)耐心都要被耗盡了。 心底燃起的憤怒讓她高高抬起手,握在手里的匕首在夜色中閃著寒光,落下匕首,刀尖距離他的腦袋只有半寸的時候,裴英抬起頭來委屈的看著她。 眼神相碰之時,玉明熙忙收住匕首,只這一瞬間的遲疑,她就再也下不了手了。 裴英不是趙洵。 他的血會弄臟她的手。 玉明熙憤憤將匕首甩出去,恨道:“你說知道錯了,那你錯在哪兒了?” 裴英苦苦支撐著隨時都會倒下去的身子,痛苦道:“我□□熏心,騙了jiejie,還讓你……我一定會補(bǔ)償你的,無論你要什么我都給,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去那偏僻的道觀?!?/br> 玉明熙冷笑一聲:“本宮如今是長公主,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值得我要的?是你這條命,還是你這有名無實的太上皇?” 裴英膝行兩步跪到她面前,濕透的衣服拖在地上染了灰塵,又臟又皺,他卻絲毫不在意,身體的不適無法讓他回神,一雙哭紅的眼睛定在玉明熙身上。 “jiejie,你殺我一刀吧,只要能讓你解氣,我什么都愿意?!?/br> 所有的暴戾瘋魔在她面前都落到了塵埃里,他極力放低自己的位置,從孤傲的野狼落魄成了任她欺辱的小狗。 可悲的是,玉明熙不屑于欺他,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厭煩。 剛剛那一刀若是落下來,裴英心里可能還會好受一些,可玉明熙偏偏沒有,連一個讓她贖罪的機(jī)會都不給。 她不怪罪他,不原諒他。 是徹徹底底的拋棄他了。 男人心底滿是恐懼,他受夠了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爬滾打的日子,沒有人愛他也沒有人在意他,從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下來,陷在淤泥中爬不出來。 “jiejie,我從小無父無母,我不知道要怎樣對一個人好,我害怕失去你,所以我越抓越緊,我……我真的錯了?!彼藓爸碜右淮缫淮绶?,一頭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面對著他痛苦的哭嚎,玉明熙心中已經(jīng)無法再起波瀾,“裴英,我不能再相信你了?!?/br> 有些錯,犯一次就夠了。 她輕輕俯下身去,在他面前半蹲下來,手掌捏著他的臉強(qiáng)迫他抬起頭來。 指尖冰涼的觸感讓她懷疑自己碰到不是人而是一塊寒冰,他的身體冷的像是從河里爬出來的浮尸,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與行尸走rou又有什么兩樣。 玉明熙平淡的說:“我知道欺騙你是我的不對,從一開始我接近你的心就不純,我想對你好,也曾經(jīng)想過對你好一輩子,不管這好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都是一輩子的親人。” 裴英緩緩抬眸,從眼睫之下窺探著她臉上的表情,看到她眼中的平淡漸漸泛起波瀾,質(zhì)問他,“我為你脫了奴籍,教你習(xí)武讀書,供你衣食住行,你生病了我在你身邊照顧,你寫了錯字我一筆一畫教你改正,別人找上門來欺負(fù)你,我替你撐腰。而你呢,你對我做了什么?” 他心虛得不敢應(yīng)答,女子的語氣更加激動,“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事,而你只看到我想要利用你的身份奪取政權(quán),你囚禁我,侮辱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逼我嫁給你,這就是你所說的愛?你把我當(dāng)什么?!” 裴英被她的怒意嚇得哭得更厲害,“jiejie,我知道錯了,我不是人,我連狗都不如,求求你給我一個贖罪的機(jī)會。” 玉明熙咬牙說:“這話我也對你說過,我說我知道利用你對你不公平,我知道是我的錯,我說我們可以商量,可你給過我機(jī)會嗎?” 他們兩人之間橫了巨大的溝壑,從前他害怕這個生人,咬她打她,她也從不生氣,還在人前維護(hù)他的顏面。 后來,他們成了姐弟,住在一起,成了一家人。 貪心不足蛇吞象,他心底肆意增長的渴求毀了這一切,他得不到她,連二人之間的美好回憶也一并失去了。 他哭得眼睛疼,他渾身都在疼,他的心臟跳的越來越慢,隨時都會停下來。 如果他死了,玉明熙會原諒他嗎?還是會在幾十年的時間里把他忘卻,能陪在她身邊的人,終究不會是他。 “jiejie,別丟下我……” 男人的聲音越發(fā)虛弱,支撐不住身體的手臂像干枯的樹枝一樣折了下去,裴英半邊身子都趴倒在地上,玉明熙后退半步,看著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眼眶涌出的淚水劃過眼角,流在了地上。他的身體那么冷,眼淚卻是溫?zé)岬摹?/br> 看著她的身影從院門邊消失,裴英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拖著傀儡一般的身軀倒在地上。本不屬于他的月亮,哪怕追逐再久也終究不屬于他。 他又回到了一個人的黑夜中。 天空中的烏云被風(fēng)吹著緩緩移動,漸漸能看到月亮的光透過烏云灑下來。 玉明熙走在院子里,因為生氣走的比平時都快一些:再怎么說也是太上皇,明目張膽的從護(hù)送的車隊里逃跑,臉都不要了,還要來她面前認(rèn)錯求原諒,簡直就是故意來給她添麻煩。 一路上瞧見了好幾個暈過去的丫鬟家丁,玉明熙沒時間把她們挨個叫醒。 一路走到外院,瞧見了被打暈的楊宏青竹,他們靠在門邊上,顯然是守門的時候被打暈的。玉明熙走過去,揪住楊宏的衣服使勁晃,好一會兒都不見人有反應(yīng)。 從這兒出去找金吾衛(wèi)要半個時辰,去府衙就更遠(yuǎn)了。玉明熙沒辦法,揪住他的衣領(lǐng),猛的在他臉上打了兩巴掌,手掌火辣辣的疼。 突然傳來的痛感讓楊宏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玉明熙滿臉憤怒。楊宏意識到自己護(hù)駕不力,趕忙站了起來,“公主,您怎么會在這?” 放眼望去滿院子都是像他一樣被突然打暈過去的人。來人顯然手下留情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背后偷襲,也沒有下殺手。 楊宏緊張道:“難道是太上皇過來了?”他摸著自己的后腦勺,感到一陣鈍痛。 玉明熙氣道:“他人現(xiàn)在就在我院子里躺著,本宮讓你們看家護(hù)院,你這辦的什么事兒?。窟@么大一個人闖進(jìn)來,你們這一群人竟然都對付不了他?” 回憶當(dāng)時的情況,楊宏也說不出來,解釋說:“屬下也不知道,這門也沒開,也聽不見什么聲音,就一個回頭的功夫,青竹就被打暈了,我當(dāng)時還以為他是睡過去了,正準(zhǔn)備過來查看,然后我也被打暈了。是屬下失職,還請公主恕罪。” 生過氣后,玉明熙擺擺手,“算了算了,也不全怪你們,本來他也是個不要命的人物,趕緊把人都叫起來,然后去把太上皇帶走?!?/br> “帶到哪里去?” “還能帶到哪兒,他夜半闖入民宅,襲擊朝臣,當(dāng)然是送到刑部大牢里去?!庇衩魑跖σ滦洌鞍讶搜哼^去的時候,記得讓獄卒給他多上幾個枷鎖,本宮就不信,他還能長了翅膀再飛出去!” 楊宏有些猶豫,為了確認(rèn)玉明熙不是氣急了說胡話,又問一遍:“公主,太上皇可是有皇族血統(tǒng)的,即便是沒了權(quán),也還是當(dāng)今陛下的皇叔,送進(jìn)大牢是不是有點(diǎn)兒……” 玉明熙看著他,正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今日能摸進(jìn)本宮府里,明天就有可能闖進(jìn)皇宮,若是當(dāng)今陛下有不測,你能替他擔(dān)了這罪責(zé)不成?” “公主恕罪,是屬下多嘴了?!?/br> 楊宏不敢再怠慢,趕忙叫醒了一眾被打暈的護(hù)衛(wèi),隨即去主院里提人。 借著夜色掩蓋,昏迷的太上皇被人架著肩膀拖了出去。 府里下人過來把院子里打掃了干凈,玉明熙才放心進(jìn)屋去休息,將匕首放在枕頭下,才勉強(qiáng)心安了一些。 第二日一早,玉明熙前去上早朝。 坐在龍椅旁邊的珠簾后,玉明熙看著下頭群臣與從前別無二致,龍椅上的小皇帝格外乖巧,一面看著大臣們,里面又偷偷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她一身淡粉色的盛裝,裙邊繡邊用金絲繡了祥云,頭頂帶了一頂金冠,中間鑲著一顆鴿子蛋那么大的珍珠,是世間絕無僅有的珍寶,象征著無上的權(quán)威和榮耀。 吏部尚書傅琛出列道:“啟奏陛下,三日后春試即開,今年來京中參加考試的舉子人數(shù)眾多,臣奏請陛下?lián)芘山鹞嵝l(wèi)維持考試院秩序,以免人多雜亂,生出是非。” 小皇帝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玉明熙的應(yīng)答,轉(zhuǎn)過頭去看她,玉明熙朝著他點(diǎn)了一下。小皇帝便奶聲奶氣對下面說:“準(zhǔn)奏?!?/br> “謝陛下。” 緊接著禮部尚書出列道:“啟奏陛下,臣已將近古稀之年,身乏體弱,自覺擔(dān)不了禮部尚書這一重任,請陛下允許臣告老還鄉(xiāng)?!?/br> 小皇帝不過九歲,坐在龍椅上,腳都夠不到地。他聽得懂下面的老頭在說什么,沒有問詢玉明熙的意思,直接道:“愛卿年紀(jì)大了,也到了該安享天年的時候,那你把現(xiàn)在的公務(wù)交接好之后,就回家鄉(xiāng)去吧?!?/br> 聽了皇帝的旨意,禮部尚書心中喜悅,卻遲遲沒有退回去,直到聽見攝政長公主說,“禮部事忙,既然大人無法勝任,便接了陛下的旨意,回鄉(xiāng)去吧?!?/br> 聽罷,禮部尚書心中的重?fù)?dān)終于放下,跪地謝恩,“臣多謝陛下恩典,多謝長公主恩典?!?/br> 隨即,玉明熙又問,“如今禮部尚書職位空缺,眾卿可有推舉人選?” 下頭安靜了一會兒,有個臣子站出來說,“禮部尚書一直關(guān)系著我國的外交禮儀與祭祀典禮等國之重事,臣推舉巡南御使林楓眠擔(dān)任此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