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的地方還有不少用水泥裝好的，在墻上掏出來如同蜂窩一樣的小單間，這里就真的只有一些塑料防水布搭起來的帳篷。

    而且還有一股非常濃重的尸臭味兒。

    林介微微皺眉，然后聽見身后的紅，問道：“你來下城區(qū)多久了？”

    林介立刻順從的回答，“按照諾金的時間，只有五個小時。”

    紅聽到這話后，微笑忽然揚起，問道：“快點把你身上的吃得都拿出來！”

    林介聽到這話之后立刻抬起自己手，展示了空空如也的雙手，說道：“真的很抱歉，來的時候并沒有想到?！?/br>
    “騙人！”紅睜大自己的圓溜溜的眼睛，已經(jīng)獸化的瞳孔在紅的臉上并沒有多少威脅。

    “真的沒有?！绷纸榭鄲赖恼f道。

    紅皺著眉頭，有些生氣，明明好不容易才打劫到一個上層區(qū)的人，居然連食物都沒有。

    見他這個樣子，并不像騙人，便惱怒地嘀咕道：“聽說上城區(qū)的人相互很痛恨，經(jīng)常出現(xiàn)陷害打劫什么的……這家伙看著傻愣愣的樣子，難道說被同伴打劫了？”

    林介有些好笑的看著紅。

    “那你也應(yīng)該很久沒吃飯了吧？”紅嘀咕完之后，猶豫著問道。

    林介毫不猶豫的鄭重的點點頭。

    “而且，我還很能吃?！绷纸橐槐菊?jīng)的說道：“再過一個小時不吃，大概率會死?！?/br>
    “死？！”紅睜大眼睛，顯得有些恐懼。

    “我外婆去換食物了，順利的話晚上能回來?！奔t推了一把林介，讓他進了屋棚里，小小的屋棚擺了兩張床和一個柜子。

    “到時候可以分你一點，但是你記住了，我只是為了讓你不餓死罷了。”

    那小小的屋棚里，只要轉(zhuǎn)個身就能撞倒一大堆東西，地板上都是泥水，只有兩個樹桿插在地上，支撐防水氈布，還帶著濃重的腐臭味和刺鼻屎尿味兒。

    林介看了眼木板搭的床板，上面的床單都染黑結(jié)塊了，床頭的水杯底部靜靜躺著一層砂礫。

    林介坐到床上，仔細看著紅。

    紅圓圓的大臉盤子上配著短小的觸手下巴，她和別人都不一樣，下巴上的觸手經(jīng)常興奮的打轉(zhuǎn)轉(zhuǎn)。

    “你看著我干嘛？”紅睜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林介雖然生的平平無奇，但是在下城區(qū)，美麗的標準卻是上層區(qū)，未被灰霧污染的長相。

    紅被這高貴的長相盯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奇怪，你怎么是紅色的?。俊绷纸楹闷娴膯柕?，“我看大部分的人都是綠色的?！?/br>
    “哼哼，”紅有些驕傲的抬起頭，說道：“因為我出生在紅水晶礦附近，我mama生我之前吃了好多紅水晶礦，所以我就是紅色的啦，而且我的名字也是因為這樣才叫紅的?！?/br>
    林介點點頭，又繼續(xù)問道：“你父母呢？”

    紅頓了一下，說道：“我爸爸隧道坍塌死掉了，mama吃水晶礦吃多了沒了，爺爺奶奶，外公他們都歸于灰霧了，我和外婆生活……喂！你別想套我話，你才是犯人！”

    變成灰霧——是下城區(qū)作為死亡的代名詞，下城區(qū)的人認為自己生于灰霧，天生帶著罪惡，也會死于灰霧。

    這是上層區(qū)的統(tǒng)治者洗腦后的結(jié)果。

    下城區(qū)的牲口和灰霧一樣是惡魔，注定要在地獄生活，被奴役，被囚禁……

    可怕的是，這種說法被大部分的下城區(qū)成員所接受。

    林介不理她一臉抱怨，繼續(xù)笑著說道：

    “為什么你們要在這里挖礦石啊，按理說，被灰霧影響你們是很強的，干脆打穿地表，沖出去好了。”

    林介說這話的時候，仿佛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紅在理解了他的發(fā)言之后，立刻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大聲斥責，道：

    “啊——怎么有你這樣的人？！快閉嘴，樹之女巫會聽見的?！?/br>
    林介無語……現(xiàn)在樹之女巫已經(jīng)是我的摯友白銀了，你說她聽得見聽不見。

    “咚咚！！”

    有人猛然敲動了門前插著的樹樁。

    配上剛才林介的“口出狂言”，紅近乎驚坐而起……樹之女巫，聽到了嗎？

    “紅！”門外的一個雄壯的男聲喊道。

    紅忐忑的走到門口，掀開簾子，一個高大的黑袍人挺著胸脯，俯視著紅，他下巴觸手都微微揚起，看起來是下城區(qū)的上等人。

    “你的外婆在領(lǐng)食物的時候被踩死了，從這個月起，你每個月需要提供大概四塊珍貴礦石換取糧食?！闭f完之后，黑袍人看都不看紅一眼，直接走向下一戶。

    這棚屋簡直不算房子，林介清晰的聽見門口的聲音，陷入沉思。

    紅像是聽見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話，還沒等那人走遠，她沖了上去，像是一只蘑菇一樣的種在那人的大腿上，眼底充滿絕望，悲泣道：“大人，您搞錯了吧！我的外婆怎么會死？”

    那人連解釋都不想解釋，一腳將紅踹到水泥坑里，她渾身上下沾滿了泥水，紅被這個塊頭的男人踹了一腳，感覺到肋骨斷了一般的疼痛。

    那人對她說道：“你外婆都快四十了，該死了，很少有人活那么久的，都賺大了?！?/br>
    “而且……”那人轉(zhuǎn)過頭看著紅，嘲諷道：“你都九歲了吧？……都是大人了，居然還要報小孩的份額，還叫老成那樣的外婆出去領(lǐng)食物這么危險的事情?！?/br>
    “死，不是很正常嗎？”

    “不是，不是！”紅吃了滿嘴泥，幾乎全身都糊了一層泥膠，大聲哭泣，道：“外婆說我還是小孩，外婆叫我不要變大人的！”

    “紅不要變成大人！”紅大喊大哭道。

    那位管理者不再理會紅，讓她一個人在泥地里哭泣，林介終于走出帳篷，面無表情的看著泥地里的紅，上層滲出水來，讓她渾身占滿了泥濘。

    林介就站在她旁邊，等她在泥地里哭暈了過去，然后拎著她的一只胳膊把她拎起來，扔回了帳篷。

    第448章 在更下面

    林介默默將紅拎了回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慢慢的醒了過來，一旦想起自己的外婆依然會大哭一頓。

    林介無語，順手給自己做了一個小馬扎，坐到外面翻著書，下城區(qū)沒有陽光，由發(fā)光髓石構(gòu)成路燈每天只照兩個小時，用來給管理者們指路。

    由于長期的處在地下，下城區(qū)成員變異的一大重點也包括夜視。

    直到下城區(qū)的時間接近第二天五點時，紅才腫著眼從屋棚里出來，非常意外的看著林介。

    “你怎么還在？”

    林介啪的一聲收起自己厚厚的書，笑道：“我是你的人質(zhì)吧。”

    他正需要一個向?qū)В肟纯催@因為污染而形成的下城區(qū)，作為人，而非作為那個造成了一切的神。

    “我要挖礦?！奔t哽咽著說，“我好多天沒有吃飯了?！?/br>
    “我陪你啊?！?/br>
    紅皺著眉頭看著林介，雖然這個人比下城區(qū)的居民都要瘦弱的多，但至少是個男人，不管怎么樣都能幫幫忙吧。

    紅對于外婆的傷感比整個下城區(qū)的人都要夸張的多。

    因為死亡常伴整個下城區(qū)。

    這里的空氣除了巖層味道就是無盡的尸臭味兒，算是紅所住的這里，后面幾乎就是亂葬崗，她不知道外婆被埋在了那里，大概是被管理者們隨便扔到了不知名地方。

    “跟我一起挖礦，還要找我外婆?！奔t從屋里找出一把鐵鍬，指著林介。

    林介點點頭，理了理自己的斗篷，跟在紅的后面。

    在下城區(qū)超過八歲的人就會被稱之為成人，平均壽命只有二十五歲，大部分的人都被污染、饑餓、重復(fù)的過度勞動碾壓。

    林介和她走在隧道之中，隨隨便便的使用了心靈改寫的能力，讓林介輕易就和周圍人的同化了。

    紅擠著想要去更多的礦石源，卻被人硬生生推了出來。

    她像是一只小青蛙一樣的鼓著自己的腮幫子，胖乎乎的觸手惱怒地亂舞，她一鼓作氣再次擠進去，被林介提了起來。

    “你不想和你的外婆一種死法的話，就不要干這種傻事?！绷纸槲⑿χf道。

    說到外婆，紅又開始抿嘴，哽咽著把眼淚吞了進去。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冷漠，太壞了。”紅難受的說道。

    林介聽到這話后，挑挑眉，松開手紅像是只小笨貓一樣的掉到地上，林介沉默的看了眼地上的紅，說道：“確實是這樣，我比以前冷漠太多了?！?/br>
    “可能是我能隨手復(fù)活你外婆，也知道人死后會去到怎樣的世界吧?！绷纸橄袷亲匝宰哉Z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你能復(fù)活外婆？……再拿我外婆開玩笑，我就殺了你?！奔t知道死人是不可能復(fù)活的，便舉起自己的鐵鍬，含淚說道。

    林介抬起手，習(xí)慣性的表示自己的無害，然后說道：“我今天聽見人說，地下有很多礦石，我們可以去那里挖?！?/br>
    紅聽到這話之后臉色微變，她的表現(xiàn)并不是上城區(qū)九歲的小孩能夠表現(xiàn)出來的變化，她說道：“我們現(xiàn)在在第六層，地下的礦石確實會更多。”

    “可外婆說過越接近地底，污染會越嚴重，地下蟄伏都是怪物?！?/br>
    “但是我看管理者還是會給那些所謂‘怪物’食物，而他們也會給管理者礦石啊?！绷纸槊嗣掳?，在紅的耳邊慫恿道：“所以他們是可以溝通的，如果吃人，那管理者第一個會被吃?！?/br>
    “不吃人的原因是女巫！”紅大聲的糾正道：“如果他們殺掉神圣的管理者，樹之女巫會懲罰他們?！?/br>
    林介思索了一下，那位早就長眠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管不了的樹之女巫，其實一直都是在用無聲的威嚴統(tǒng)治著整個地下。

    他們在用所謂的宗教控制著所有人。

    林介瞥了眼周圍挖礦的成年人，目光落到了幾個交頭接耳的人身上。

    雖然如此，還是有大量的反抗者，瘟疫教會大概就是由此誕生的。

    “那如果你也信奉樹之女巫的話，那些怪物不會殺你?！绷纸槔^續(xù)道：“還是說，你并不信奉樹之女巫呢？”

    “你胡說！”紅連忙反駁。

    林介簡單的激將法對付紅這種九歲的小毛孩還是過于輕松了。

    他跟著紅來穿過無數(shù)隧道，持續(xù)向下，巖層逐漸松軟，隨時隨地都有塌方的危險，然而那些管理者不會在乎這樣，下城區(qū)的成員只會是罪人。

    而罪在何處，大抵都是神話書上的東西，好像是祖先曾經(jīng)和邪神為伍，還偷吃了樹之女巫那顆原初之樹上的果實。

    這些說法過于脆弱，但是在諾金這種充滿超凡者神跡的地方，這些事情卻可信度非常高。

    林介比誰都清楚這些人的來源是什么，又為什么會變成這種樣子——

    早在諾金還未建成之時，階級的分配早已經(jīng)出現(xiàn)端倪，受從無限宇宙所抵達阿茲爾的游星的影響，精靈王國當即覆滅，而游星沉睡之地擁有極其豐富的資源和寶藏。

    為了防止游星毀滅自己的眷屬，白銀將高魔世界封鎖在夢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