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拉上前兩步，提起裙擺行禮，道：“夜安，我的主人。”

    綺莉鼓了鼓腮幫子：“我現(xiàn)在一點也不好，只想快點睡覺?！?/br>
    “那恐怕您今天無法入眠了。”貝拉直起身，把通訊儀遞了過去，道：“向您匯報，林先生剛才的通話記錄。”

    “什么……”

    綺莉愣了一下，對上了女仆長認真的眼神，然后才猛地從床上蹦了下來，啊地尖叫道：“他主動聯(lián)系我了?。?！”

    少女又趴進了床里面，噗地扎進了枕頭堆里，左右翻滾，抱著其中一個枕頭滿臉漲紅地又是無聲尖叫，又是咬著枕頭角呢喃著“林先生林先生”。

    貝拉的目光沉凝，保持著優(yōu)雅的姿勢，看著捧著臉神情迷離的自家小主人。

    恕我直言，您看上去就像是剛剛談戀愛第一次收到喜歡之人來電的小女生，沒有任何掌權(quán)者該有的樣子。

    ——這句話，作為一個專業(yè)的女仆，她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

    綺莉滾到冷靜下來之后，才坐起來擺出了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伸手將通訊儀接過來一邊查看，一邊淡淡道：“他對你說了什么？”

    可惜的是，她頭頂上幾根被蹂躪得翹起來的頭發(fā)，卻悄悄出賣了她。

    貝拉道：“林先生希望我們?yōu)樗麆倓偸樟舻囊粋€女孩偽造身份，根據(jù)我的調(diào)查和林先生提供的信息，這女孩可能和諾金剛剛發(fā)生的夢獸入侵以及真理會機械輪回遭遇襲擊有關(guān)，具體情況，還需要派人去調(diào)查了才能明了?！?/br>
    綺莉的眼神忽然一變，看著手中的通訊儀：“女孩……”

    您的關(guān)注點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貝拉繼續(xù)道：“請您原諒，我剛才擅自向林先生發(fā)出了不日拜訪的請求。”

    綺莉唰地看向她，面無表情的假象瞬間裂開，又啊了一聲，手足無措地捧著通訊儀道：“你你你你怎么能這樣，你你你這次僭越了，先先先記下來，太失禮了，我我我——”

    綺莉聲音小了下去，眼神飄忽地小聲道：“那他答應了沒？”

    貝拉露出了微笑：“答應了，并且表示很歡迎您的到來。”

    “啊——”

    查普曼的魔女捂住心口，像是被獵魔子彈射中一般倒了下去，氣喘吁吁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林先生的要求一定要好好完成，把這段時間諾金發(fā)生的事情都整合起來交給我，等現(xiàn)在這次拍賣會結(jié)束，商會的事務(wù)快點了結(jié)，就安排時間去拜訪林先生。”

    她雙眼微瞇，囑咐道：“另外，康格里夫最近和白巫師走得太近了。”

    “是，我會派人去調(diào)查的，您不必多慮，他的小伎倆并不能對您的繼承者地位產(chǎn)生動搖。”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林先生教我的道理。”

    綺莉微微一笑，然后嘆了口氣：“三年了……”

    貝拉接過通訊儀，同樣想起三年前，她從那家破舊的書店當中接走“離家出走”的綺莉時，女孩看向書店主人時充滿光的眼神。

    曾經(jīng)她尚且還不明白，綺莉為何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但三年后，她卻不得不震撼于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人的強大和恐怖，越是深思，就越是感到發(fā)自靈魂的戰(zhàn)栗。

    ……

    科林瑟瑟發(fā)抖，滿臉驚懼地看著面前的墻壁，仿佛能透過這面墻壁，看見隔壁的書店當中是什么景象。

    尖銳的電鋸聲透過墻壁傳來，就好像近在咫尺。

    他幾乎能想象出，那鋒利的鋸齒閃爍著寒光，高速轉(zhuǎn)動著甩出血rou殘渣和一些半透明的腺體，亂七八糟的東西鋪滿了整面墻。

    鮮血順著凹凸不平的墻壁往下流淌，滴滴答答地匯聚成水洼。

    電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幾乎要落在他的眼前。

    “嗚嗚嗚……mama……救救我……”

    科林不敢關(guān)掉旁邊的電視機，仿佛那嘈雜的人聲就是他最后的勇氣。

    他涕泗橫流地發(fā)著抖，縮成一團，看見自己的二手通訊儀屏幕亮起光芒，連忙連滾帶爬地雙手捧起來。

    “聆聽月亮，月亮會給予你憐憫與安寧?！?/br>
    “你的祈求已被穹頂教會受理，我將會前往調(diào)查，在此期間請勿輕舉妄動?！?/br>
    “如果發(fā)現(xiàn)異樣，請按照以下配方配置圣水，每天在房屋四角和門口進行噴灑，并且用對應的咒文祈禱（已加密，閱讀后失效）?！?/br>
    “配方：5g月見草，3g幽影花，1g珍珠，0.1g精鹽，0.02g金箔，500ml水，混合榨汁。”

    “咒文：□□□□□□”

    “——文森特。”

    第94章 兒童版

    林介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鄰居已經(jīng)接近崩潰邊緣，精神上更是飽受摧殘。

    而且還準備請專業(yè)人士前來“除魔”。

    不過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會一笑置之，甚至勸說對方不要浪費無所謂的金錢，順便用自己溫暖的言語和可靠的形象解除對方的誤解。

    此刻的林介正拿著電鋸切割從地下室里拿出來的木材，準備給自己再做一張床用來睡覺。

    說是床，其實就是釘出來的木架子搭上一塊木板，非常簡陋。

    但多虧他當年的技術(shù)課也還過得去，動手能力并不弱，地下室也不缺工具，否則他連這么一張床都做不出來。

    就這樣，他還折騰了整整三個小時，外面已經(jīng)從微微亮，變成了足夠看清街道的亮度。

    雖然天氣依舊還是殘留著陰沉潮濕，天空十分昏暗，但這該死的持續(xù)了整整一個月的雨終于停了下來，足以讓人感到松了一口氣般的欣喜。

    木板鋸好只是開始，組裝同樣是體力活。

    “呼……終于做好了?！?/br>
    林介把手里的榔頭釘子放到一邊，滿意地看著面前的成品，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胳膊。

    “不過意外地，竟然不怎么累，比想象中要輕松很多啊?！?/br>
    林介有些奇怪地想要習慣性摸摸下巴，然后意識到自己的手上現(xiàn)在全是細小的木屑，一臉嫌惡地拍了拍手，看了看一地的狼藉，嘆氣道：“還得自己收拾……”

    “要幫忙嗎？”

    少女的聲音傳來，林介轉(zhuǎn)頭看見不久前才擁有新名字的莫恩站在樓梯轉(zhuǎn)彎處向下看了過來，幾縷發(fā)絲從她素白的臉頰旁垂落，烏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緒。

    “嗯？可以嗎……莫恩？”

    雖然收助手就是為了給自己分擔點活，但是現(xiàn)在這個助手才剛剛救活過來，耐久度有點低，林介十分擔心等下自己要收拾的殘局就不止是地上這些木屑了。

    莫恩點了點頭，然后歪頭想了想，把手臂舉起來彎曲關(guān)節(jié)，比了一個“強壯”的姿勢。

    林介看著這小姑娘纖細的胳膊從滑落的衣袖下露出來，還有他親手綁上的繃帶，看上去就慘兮兮的。

    配上那認真的好像在說“完全沒問題”的表情，甚至有些莫名的好笑。

    他哭笑不得地道：“好吧，那你幫我把這些地上的碎屑收拾一下，掃帚、簸箕還有垃圾袋都在柜臺后面的邊上放著，小心一點，不要……”

    莫恩立刻道：“我不會把東西弄破的?！?/br>
    林介捂了捂臉，嘆氣道：“我相信你不會的，我是說，小心不要加重自己的傷勢，要隨時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知道了嗎？”

    他認真地道：“掃帚斷了可以有千千萬萬個來替換，但你卻只有一個?！?/br>
    莫恩把手放下來，心里想反駁根據(jù)那些研究人員的說法，她是可以量產(chǎn)的，但是對上林介那十分鄭重的目光，她忽然意識到，這兩者的意思可能有些偏差。

    很不一樣……她很難說清或者解釋這種感覺，但是就好像再次感受到了那時候在林介背上所感受到的溫度。

    人類的溫度。

    莫恩緩緩點了點頭，看著林介滿意地回過頭繼續(xù)折騰自己新做的床，然后吭哧吭哧把它搬上樓。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明明感覺那么恐怖，但在這種平常的時候，卻又像是一個普通人了，就和她一開始的時候做出的判斷一樣。

    但是現(xiàn)在她是絕對不會再相信這樣的錯覺了。

    莫恩小心翼翼地走到柜臺最邊上靠墻的地方，警惕地看著那些依舊充滿了不可名狀的靈感，令她毛骨悚然的書架，把打掃衛(wèi)生的工具都拿了出來。

    這些她曾經(jīng)看見過實驗室當中負責清掃的人做過，因此知道它們的用法。

    在開始的生澀過后，就慢慢熟練了起來。

    林介把床架子搬到樓梯一半的時候，還囑咐了一句：“以后叫我老板或者店長之類的都行?！?/br>
    莫恩從善如流：“老板?！?/br>
    林介把床在臥室放好，看見自己原本的床上，床單和被子都被整理得整整齊齊，不由得感嘆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啊。

    他把備用的被褥都鋪好，長出一口氣，看著窗外透進來的一絲亮光，覺得一切都好起來了。

    接下去，林介下樓和莫恩一起打掃干凈了現(xiàn)場，再領(lǐng)著少女把書店逛了一遍，最后洗了個澡，清清爽爽地開門營業(yè)。

    “感覺今天大概是不會有客人來了?！?/br>
    林介照常坐在柜臺后面，隨手翻了翻登記簿，忽然道：

    “對了，你也需要記錄一下以后來的客人信息、借書的時間還有借出去的書，先看看熟悉一下?！?/br>
    他說著把簿子遞給了莫恩。

    少女動作有些僵硬地接過來，默默地看了幾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有什么問題盡管問?！?/br>
    和顏悅色準備指導小朋友的林介，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他終于在一連串磕磕絆絆、雞同鴨講的對話結(jié)束后，才明白了，自己新招的助手其實并沒有任何的常識。

    不，并非是沒有常識，準確來說，是沒有成體系的常識。

    她現(xiàn)在掌握的認知，都是從別人那里“看”來的，缺乏系統(tǒng)的教育。

    最簡單直觀的一點麻煩就是，她還不識字，但卻能夠理解更加高位的例如一些哲學、數(shù)學上的詞匯……

    林介揉了揉太陽xue，感覺這事情頭疼了。

    這孩子以前到底生活在怎樣的一個環(huán)境里面啊。

    莫恩看了看他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我可以學?！?/br>
    林介感覺到少女有點惶恐和不安，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溫和地安慰道：“想要學習是好事，你很聰明，這些東西用不了多久就能學會的，現(xiàn)在我不急，等你學會了，正好傷也養(yǎng)的差不多，再來幫我做事也不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