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輕輕撫/摸自己寶貝的傷口，卻又不敢伸出手，怕碰痛了他。

    她全然不敢想象，一個才四歲的孩子，要如何去承受這超出醫(yī)學十級疼痛范疇的數(shù)不盡傷痛。

    于是這個已經(jīng)完全失去斗志的女人，只能懦弱地不停流淚。

    “徐薇簡直是瘋魔了，為了追求所謂的‘更強人類’，不惜拿她的外孫做實驗?！?/br>
    戚以歸輕笑，他以為自己的稚嫩發(fā)言有安慰到母親，其實不然。

    “mama，你不要哭，我今天過得已經(jīng)好很多啦！徐薇只是剪了我的頭發(fā)，拿討厭的刀割了我?guī)紫?，但她沒有破開我的肚子，也沒有拿東西刺我的后背呢！”

    米莉還是沒有忍住將戚以歸擁進了懷里，她心疼至極。

    “寶寶……都是mama不好，早知道，就不該把你生成一級人……”

    “不是mama的錯?！逼菀詺w腹部的縫合線被米莉壓迫著，他疼得有些齜牙咧嘴，但還是盡心地拍撫著她的后背，安撫著她。

    “就算把你生成一級人了，也不應(yīng)該讓你擁有特殊能力，我的以歸，為什么不能是個普通孩子呢？”

    “mama，可你昨天不是說，我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孩嗎？”

    “是，你是?！泵桌驌砭o戚以歸，“你本來就是個再普通的小孩不過了，沒關(guān)系以歸，會好起來的，你要相信。”

    塞壬相信，所以306/4年“復興戰(zhàn)爭”開始的第四年，也是塞壬快滿五歲的時候，圖蘭人打到首都繡都之后。不同于錦華人民的痛苦，他甚至是有些高興的，因為徐薇再也沒有辦法管他了。

    她要為她鐘愛的國奉獻一切，用以提升全人類的“宙斯計劃”就要暫時放下，計劃的中心研究對象戚以歸，也就獲得了片刻喘息。

    不過戚以歸也僅僅只敢高興一小下，因為他始終牢記著病床上的米莉?qū)λf過的話。

    “以歸知道自己為什么姓‘戚’嗎？”

    “是因為爸爸姓戚？”

    “說得對，”米莉微笑，“但‘戚’這個字呢，在錦華文化里，還有另外一個意思。戚，是一種長得像斧頭的武器的簡稱呢?！?/br>
    “斧頭嗎？哇，好酷！”

    幾乎從小就被關(guān)在實驗室里的戚以歸，能夠接觸到外界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他唯一的幾樣玩具，是前來探望徐薇的宋度山帶過來的一柄塑料小斧頭和幾本繪本。

    彼時的他，還分不清塑料玩具和真正的斧頭有什么區(qū)別。

    “是的，很酷。”米莉點頭，她神情里是年幼的戚以歸看不懂的復雜情緒，但她撫/摸著塞壬長發(fā)的動作是溫柔的。

    錦華的傳統(tǒng)是留長發(fā)，所以塞壬在滿18歲之前，一直都留的是長發(fā)，為防入校后引發(fā)別人對他身份的懷疑，塞壬這才在祛胎記后，也剪短了頭發(fā)。

    圖蘭的高級人和貴族，也是學的錦華才開始蓄起了長發(fā)。

    圖蘭人將錦華這個三千年歷史古國的文化底蘊，學了過去，卻根本不承認“錦華”這個舊稱呼。圖蘭人為了避諱己方在受過錦華援助后，又反過來占領(lǐng)錦華的忘恩負義，將一個名為“東方”的可笑代稱強行壓在了錦華頭上。

    這就是所謂的，取其“錦華”，去其糟粕？

    琴雅人是不是忘了，在他們還沒有改名叫“圖蘭”前，萬樂曾經(jīng)把他們打得幾欲亡國，是該死的徐薇主動帶著“普羅米修斯”去幫琴雅起死回生的。

    什么永恒的圖蘭國，根本不值得一提！

    夢境里的米莉并未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小孩已經(jīng)變成了成年的塞壬，她仍然輕撫著他的短發(fā)，柔聲道：“持一戚可定錦華，抱青囊可穩(wěn)河山?！?/br>
    說完她就笑了：“我自個琢磨出來的對子，很蠢不是？可這確實是我的內(nèi)心想法?！?/br>
    “以歸，答應(yīng)mama，不管你有多討厭現(xiàn)在，又有多恨徐薇，你也要深愛著你自己，和這個國家。”

    “這里的錯處不在你，也不是生你養(yǎng)你的國，是徐薇憑借一己私欲，從一位偉大的科研者，變成了自私的女人?！?/br>
    “或者說，正是因為她太無私了，她的眼里只有錦華這個大家，從來都沒有她的小家，所以才會對你做出……這樣的事情?！?/br>
    “我理解，mama。完全能理解?！?/br>
    塞壬握住米莉的手，他已經(jīng)有足足16年沒有碰到過她了，所以哪怕明知這是虛幻的，他也甘之如飴。

    米莉的手，永遠是最溫暖的。

    可這溫暖沒能持續(xù)太久，復興戰(zhàn)爭快要結(jié)束時，米莉因為抗拒治療，去世了。

    她閉上眼時，說的最后一句話便是，感覺自己對不起孩子。

    可彼時的戚以歸，正困在一張冰涼的實驗床上，實驗室里的人為防止他掙扎，給他的手腳都綁上了堅固的牛皮束縛帶。

    永遠都是冷著一張面的徐薇，握著資料板對她的組員們道：“還是沒有解析出來嗎？是不是因為打了麻藥的關(guān)系？不打麻藥試試看？”

    有組員猶疑道：“這……不太好吧，院士。終究只是個才滿五歲的孩子?！?/br>
    “雖然不滿六歲，但他作為實驗品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有了三年半，我相信他能承受得住。所以聽我的，不給他打麻藥，把昨天做的那一套收集再做一遍。”

    “是的，院長?！?/br>
    剛剛發(fā)聲的那位組員還有些于心不忍，但也僅僅是一些罷了，她放輕了語氣，仿佛這樣就能真的哄得塞壬不疼了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