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他瘋了(重生) 第109節(jié)
慕笙笙沒來由地一陣慌亂,她接過那張和離書,看了半晌,總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似乎該說些什么。她頭一次覺得思緒跟不上,措詞有一會兒,卻只問出一句話: “楚宣……什么時候流放?” 空氣一時變得冷寂,慕笙笙沒看到的地方,那存在于他眼底唯一的一點(diǎn)光也消失了。 “……三日后。” 他聲音趨于冷淡,垂首拿過另一張和離書放到面前。慕笙笙這才看清,原來他另一只手里拿著的是一盒嶄新的印泥。 那瞬間所有的動作都被放慢、放大,慕笙笙呆呆地看著,看到他打開印泥盒子,看到他手掌上尚有戰(zhàn)場留下的傷疤未祛,看到他沒有猶豫,在那張宣紙下方按下了手印,隨后遞給了自己。 “該你了?!?/br> …… 驕陽如火,王府的池塘背靠假山,卻是一片涼爽,又因為慕笙笙命人栽種了一小片薄荷,清涼的氣味撲鼻,將人已經(jīng)發(fā)昏的腦子喚回了些許。 慕笙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書房離開的,待她回過神來時,她就坐在池塘邊的黑石上,手里攥著那張薄薄的和離書,連自己是怎么走出來的都不知道。 “娘娘!” 摘星焦急的聲音將慕笙笙從發(fā)呆中拉了回來。 “娘娘!奴婢終于找到您了,您怎么在這里坐著?” 她的臉圓圓的,依舊是那副模樣,可慕笙笙卻覺得看什么都仿佛隔著一層膜布,看不真切,似乎近在眼前,卻又遠(yuǎn)在天邊。 接著,她后知后覺地想,此刻,他們和離的消息是不是已經(jīng)在王府傳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即將離開了嗎? 慕笙笙扶著身下的黑石,起身,摘星見她神思不屬,有些擔(dān)心地上前扶了一把:“娘娘,您怎么了?” 她低頭,便注意到了慕笙笙手中攥著的和離書,只是陽光一晃,她并沒看清那上面寫了什么內(nèi)容,便只當(dāng)是慕笙笙拿來消遣的畫冊子。 “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摘星擔(dān)憂地問。 慕笙笙看了她半晌,這才確定她并不知道自己與楚寰已經(jīng)簽了和離書的事情。 沒來由的松了口氣,慕笙笙將和離書折好收了起來,心道,還好,還沒到離開的那一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慶幸些什么,也不知此刻那點(diǎn)劫后余生的錯覺從何而來,只是單純地想,事情還沒有到非要她解決的那一步。 想通這一節(jié),她神色輕松下來,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來不及去為楚宣終于獲罪一事而歡喜。那個她追逐了那么久的結(jié)果,竟然并沒有帶給她想象中的滿足,或者說,不足以讓此刻的她從迷茫中抽離出來。 日子仍舊像之前一樣運(yùn)行著,并沒有因為他們簽了和離書而有絲毫的不同。至少在慕笙笙眼里是這樣。 翌日,他們一道用了早膳,飯畢,楚寰擦拭了嘴角,高大的身影卻沒動,坐在原處似乎是在等她。 慕笙笙還在慢條斯理地用碟子中的那塊早點(diǎn),絲毫沒察覺到對面人的目光已經(jīng)落在自己身上許久。 直到摘星看不下去了,借著給她添水的由頭,到慕笙笙身邊碰了碰她,低聲道:“娘娘,殿下一直在看著您呢。” 經(jīng)她一提醒,慕笙笙才注意到楚寰今日早膳的時間用的格外長。自己本也用完了,只是想著今日沒什么事情,所以才一直在嗑那塊果子,此時倒有些羞窘: “你在等我呀?” 楚寰點(diǎn)了點(diǎn)頭,月白色的袖口有金枝云線穿過,華貴異常。他淡淡開口,分不清神色:“今日是十五,該去母后宮中請安?!?/br> 原來又是十五了。 慕笙笙這段日子過的渾渾噩噩,已經(jīng)有些日子不曾踏足皇宮了。她一時想到,自己既然已經(jīng)與楚寰簽了和離書,再以宸王妃的名義進(jìn)宮,不知是否有不妥。 她既然想到了,便問出了口:“我去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妥?” 像是寒冰悄然炸裂,那一瞬間,慕笙笙從楚寰的眼中看到什么東西應(yīng)聲而碎,她心中一慌,想要說些什么補(bǔ)救一下:“我的意思是……” “不會?!?/br> 楚寰快速地打斷了她的話,烏黑的雙眸隨之一同避開,很怕那張口中再說出什么更加傷人的話。 “上了玉牒的王妃,要除名需得經(jīng)過宮里。父皇母后還不知道我們和離的事情,今日你若不去,恐怕會起疑心?!?/br> 說完,他又補(bǔ)充:“放心,只今日一次,以后我會以身體抱恙為由,幫你免了進(jìn)宮,待事情一了,你自可離開。” 他一番話將事情料理地清楚,慕笙笙驚訝于他早早將一切想好的同時,也意識到了他們和離一事已成定局。 此刻的楚寰令她覺得陌生,同時也真的生出了一種自己此時不該置身于此的感覺。于這個王府來說,自己已然是個外人。 最初是她一力說要走的,慕笙笙覺得自己如今想這些實在是矯情,便強(qiáng)壓下了心里的那些不適,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 許是楚宣、宋氏一族以及劉家紛紛獲罪的緣故,宮內(nèi)的氛圍變得無比壓抑,連皇后娘娘都難得的郁悶了起來,瞧見久未見面的慕笙笙也提不起什么興致。 “好在你今日來了,不然本宮真要懷疑是寰兒把你鎖在家里了,怎么這次身子抱恙這么久?如今看著面色還不錯,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宮問了寰兒許多次,他也說不清。” 慕笙笙聞言看向楚寰,這才知道他一直以自己身子抱恙的借口搪塞宮中。她雖已與楚寰簽了和離書,但想到皇后娘娘這一世待自己這般好,而自己卻要不告而別,便覺心中有愧,更無法對著皇后說謊了。 她垂首不語,皇后正狐疑時,楚寰代她開口:“那日在太后宮中受了驚嚇,連著許多日夢魘,不是什么大病,笙兒怕母后擔(dān)憂,便不許我說。” 他這謊話信手拈來,若不是當(dāng)事人是自己,他臉上從容不迫的樣子幾乎連慕笙笙都要被唬過去了。 慕笙笙頓覺自己仿佛是第一日才認(rèn)識楚寰,盯了他好半晌,直將三個人都弄的不自在,才收回了目光。 皇后聽聞了緣由,便也沒再多問,只囑咐要她少思少想,常來宮中把平安脈。慕笙笙一一應(yīng)了,喉嚨里卻有些酸澀的哽咽。 皇后拉著她說話,楚寰坐在她身后,目光在她臉龐上流連半晌,看到她答應(yīng)時的動作略有凝滯,眸底一時晦暗不明。 說了半晌家常,皇后才提到正事:“如今劉家和宋家依次獲罪,楚宣被從玉牒中除名,皇親國戚是越來越少了,陛下倚仗宗親時,心里大約也會存著個疙瘩,你們以后行事記得萬萬當(dāng)心,莫要讓有心人利用了。” “是。” 看他們兩人乖巧應(yīng)了,皇后安了安心,又嘆了口氣:“說起來,楚宣雖然并非本宮親生,但也是本宮看著長大的,沒想到如今,哎……” 她心中愁腸百轉(zhuǎn),楚寰也垂首不語,慕笙笙微微斂了眉,心中卻并無悲痛。 楚宣淪為階下囚,皇后如今還念著兩人母子一場的情誼,可上一世,他披甲入宮,將皇后一脈作要犯問斬時,卻是絲毫沒念及母子之情。他是冷血動物,沒有人能暖熱他的心,這樣的人,不值得任何同情。 “罷了罷了,如今你父皇恨宋氏一族入骨,連他被流放前的最后一面都不愿見,要你去代他宣旨。后日押解他們出京時,你切記莫要多停留?!?/br> 楚寰點(diǎn)頭:“是,母后放心。” 他們母子二人又說了些話,兩人才從坤泰宮中離開。 走到坤泰宮門外,楚寰停住了腳步,垂眸看著身側(cè)人的發(fā)頂,低聲道:“我去太極殿。” “哦?!?/br> 慕笙笙蹙眉應(yīng)了聲,見他要走,又趕忙叫住了他:“等等。” 楚寰轉(zhuǎn)身。 慕笙笙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問道: “后日,我能去看看嗎?” 她想去看看,看那個曾經(jīng)毀了他的人如何落魄,如何生不如死,即便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可能會陷自己和楚寰于更不利的境地,但她還是想親眼看看。 楚寰看了她半晌,良久,輕笑了聲: “好?!?/br> 接著,轉(zhuǎn)身離開。 俊逸修長的背影,逐漸步入御花園繁花富麗的夏影里。 最新評論: 【 【嘴是長來說話的?。?!為什么不能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br> -完- 第128章 九月十七,已是盛夏末尾,倒數(shù)的炎熱更讓人生出黏膩的汗意。 今日是宋氏一族和楚宣流放的日子。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皇子,一朝淪為階下囚,從云端墜落凡塵,多么諷刺的歷程。因此,除了宣旨和隨行的官員,還有很多聞訊而來的百姓,此刻正聚眾在一起,對著被流放的人議論紛紛。 城門外,一片烏泱,楚宣和宋貴妃被圍在最中央,曹國公等其余人列于后,四周有無數(shù)持長刀的士兵把守,對待曾經(jīng)的人上人,他們此刻沒有絲毫的手軟,頗有一股誰敢掙扎就讓其血濺當(dāng)場的架勢,而過了半輩子浮華生活的宋家人更是軟骨頭,此刻哭天抹淚成一片,全不見當(dāng)日橫行霸道、恃強(qiáng)凌弱的蠻橫之態(tài),也沒有半分武將風(fēng)骨。 城墻之上,獵獵罡風(fēng)鼓動裙角,慕笙笙站在楚寰身側(cè),眼瞼微垂,隔著遙遙距離,望向人群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似有所覺般,他也抬頭望著他們的方向,水岑岑的眸子如同蒙了一絲霧氣,遠(yuǎn)遠(yuǎn)地,看不真切。直到此刻,慕笙笙心中的怨恨和惡意才被激發(fā)到最大。她這才明白,對她來說,楚宣如今的下場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不過是流放而已,遙遙萬里,山高皇帝遠(yuǎn),沒人識得六皇子楚宣,他仍舊可以自在做一閑人。 可上一世的自己結(jié)局是如何呢? 被困在冷宮中整整十年,失去了親人、愛人,像一個窮兇極惡的歹人,終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更在他的默許下,被慕筱筱毀了臉,如同一個廢人,終年不見天日。 他如今所受的報應(yīng),怎比得上她當(dāng)初所受的十中之一? 靜靜站在那里的女子秋水剪瞳,粉面柳腰,可眼底漸漸浮現(xiàn)出令人生怖的寒意。 楚宣遠(yuǎn)遠(yuǎn)望著那道剪影,亦震驚于自己此刻感官的敏銳,即便是沒看清她眼底的神情,卻依舊感受到了其中刻骨的恨意。 那一日大燕王宮中,看到那些畫面的不止楚寰一個,雖未求證過,但楚宣接觸南蠻人許久,已經(jīng)有了猜測。他們都是騙自己的,那些事情早就發(fā)生過一次,并沒有什么天注定。 上一世的自己相信了那些預(yù)言,娶了慕筱筱為妻,而慕笙笙恨自己入骨。楚宣無法以這一世的自己去揣度上一世的心情,但大約,于成功登上高位的自己來說,慕笙笙不過是一枚用盡了的棋子,無所謂丟棄與否。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會帶著上一世的記憶,但楚宣猜測她此刻一定恨不得自己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可惜,他又要讓她失望了。 宣判的圣旨已經(jīng)宣讀完畢,眾人屏息而望,等待著宸王殿下一聲令下,便將等待流放的眾人押解出京。 楚寰遲遲沒有下令,他望著城墻下的光景,意識到這將是他們兄弟二人的最后一次相見。 皇宮之中,兄弟鬩墻之事的確屢見不鮮。但,說他天真也好,無知也罷,他從未想過楚宣為了那個位子會真的做到這一步。勾結(jié)敵國,陷大夏于險境,甚至連事情敗露后,連皇子身份也不顧了,公然越獄出逃。 人最無法做的就是換位思考,所以楚寰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楚宣如今的固執(zhí),也不知如果自己經(jīng)歷過他所經(jīng)歷的,是否也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無法站在勝利者的一方去譴責(zé)他,但他深知,若楚宣仍舊活于世上,即便山高水遠(yuǎn),大夏也終究無法安寧。 靜默了片刻,待天際飛過一只孤鷹,長鳴聲響徹云霄時,他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 紀(jì)升立刻示意,揮手而下,長旗鼓動,代表著押解流放犯人的兵士們可以出發(fā)了。 那聲長鳴刺入耳膜,楚宣抬起了頭顱,終于肯望向那城墻上屹立著的高大身影,玄色錦袍華貴,俊美冰冷的輪廓在日光下無比清晰。他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楚宣無聲笑了一下。 士兵們紛紛催促著眾人離開,楚宣卻依舊沒有動,兵士不耐,揮動長刀:“快走!還端著你的皇子架子呢!再不走,老子……” 他的話沒說完,“唰”地一聲,一柄短刀從半空中飛來,直直扎進(jìn)他的咽喉,將他沒說完的話徹底堵在了喉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