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是一片冰涼。

    摘星雖然沒聽到剛剛六殿下對姑娘說的話，但她看著姑娘臉色不對，擔(dān)憂道：“姑娘，若是你不愿去，我們便不進(jìn)去了?！?/br>
    “我沒事?！?/br>
    慕笙笙笑了笑，試圖讓她放心。手掌漸漸回溫，她道：“走吧?！?/br>
    距離正宴開始還有一刻鐘，大殿內(nèi)人已經(jīng)坐滿了，好在陛下和皇后娘娘尚還未到，慕笙笙還不算遲，隨著宮女的引領(lǐng)落了座。

    在這等遍請百官的正宴，只有妃位以上才能出席，當(dāng)今皇上勤勉，勵精圖治，后宮妃嬪不多。此時(shí)列座的，除了宋貴妃，便只有兩位妃位的娘娘。其中一個(gè)坐在宋貴妃旁邊，看著是年輕貌美，不出意外地招來了宋貴妃幾番冷眼。

    宴席上，官宦的座位皆按照品級劃分，官兒大的，就離高臺近些，官兒小的，就遠(yuǎn)些。至于坐在殿門口的，雖然也算是京官，但離得太遠(yuǎn)，恐怕站起來陛下都看不清男女。

    慕垂遠(yuǎn)品級不高，為官謹(jǐn)慎且搖擺不定，先頭因著得罪了陛下跟前兒的心腹，被貶官外放三年?；貋砗罂恐渭业年P(guān)系封了個(gè)正四品戶部侍郎，也不算什么大官。慕家二房三房尚且要靠著慕垂遠(yuǎn)，更不能讓他們更進(jìn)一步。因此，慕家的位置也稍稍靠后。

    女眷的位置在第二排，慕笙笙坐在慕垂遠(yuǎn)身后，倒是不那么惹人注意。

    她剛一落座，慕雪鳶便陰陽怪氣起來：“二jiejie左右逢源，真是出名的人呢，meimei不用出門就可從眾人口中知jiejie動向了?！?/br>
    她的話尖酸刻薄，暗指慕笙笙多受議論。聞言，慕笙笙抬眼望去，確實(shí)看見了幾個(gè)目光流連于她處。

    這種不懷好意的目光讓她不適，執(zhí)起酒盞飲了一口，未理會慕雪鳶的陰陽怪氣。

    然而她不愿起口舌之爭，旁人卻以為她怯弱了，不肯放過她。

    慕筱筱端著柔和的笑意，道：“雪鳶，你二jiejie也是為了慕家著想，你不許刻薄她?！?/br>
    這話說的難聽極了，簡直是明諷慕笙笙想攀上高枝。慕雪鳶聽了更氣憤：“是啊，就她是為了慕家著想，連meimei的婚事都能搶，她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雪鳶！”

    慕雪瑤瞪她一眼：“不要胡說?！?/br>
    “好啊，連你也向著她！”慕雪鳶一張臉漲紅了，目光憤恨，但是在慕雪瑤的制止下，她倒是不再開口了。

    慕笙笙沖著慕雪瑤微微笑了笑，以示感激。

    她們這邊的小爭吵只是個(gè)插曲，并不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主要人物尚未入席，皇室只有楚宣在座。慕笙笙的目光隨意掃了掃，正對上一雙秋水瀲滟的眸子。

    與她撞上時(shí)，對方快速移開了目光。

    慕笙笙卻在一瞬間就認(rèn)出了那人。

    汝南王的長女林灼華。

    她面容蒼白，幾乎沒有血色，瘦的巴掌大的小臉，因著身體羸弱常年吊著湯藥，她身上總是郁郁之色，真正的弱柳扶風(fēng)。

    林灼華是上一世楚宣的皇子妃，出身高貴，父兄疼愛。

    她的父親汝南王是異姓王，掌西北重兵，用兵如神，手下十萬大軍幾乎可以覆滅整個(gè)大夏。楚宣上一世為了求娶林灼華，奔赴萬里親自提親，盛妝迎她入府，曾一度傳為佳話。

    雖然她羸弱多病，但楚宣那時(shí)對林灼華呵護(hù)備至，幾番考驗(yàn)下來，終于贏得了汝南王的信任。

    慕笙笙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羨慕過林灼華。羨慕她的出身，羨慕她能為楚宣帶來他想要的東西，也羨慕她能堂堂正正的陪伴在楚宣身邊。

    但后來一場兵亂，奪兵權(quán)，下大獄，所有事情都變了。楚宣登臨大位的那一天，汝南王一家被株連九族。

    慕笙笙在冷宮得知這個(gè)消息時(shí)，才知道，林灼華和汝南王也不過是楚宣完成他的大計(jì)路上的踏腳石。

    此刻林灼華一雙秋眸若水，慢慢地打量著自己，眼底流露著些好奇，顯然還是被父兄呵護(hù)備至不識事的小女兒家情態(tài)。

    慕笙笙微微笑了笑，以作回應(yīng)。林灼華好似被她這抹笑驚了似的，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皇帝高臺下的鑲金臺座空著，昭示著宸王楚寰尚未入席。場上諸多姑娘說著話，卻心不在焉，幾雙眸子煙波流轉(zhuǎn)，不時(shí)地瞥向大殿入口的地方，都在盼望著那個(gè)身影出現(xiàn)。

    那人清冷卓然，身份尊貴無極，在座的世家貴女都存了同樣的心思，不免有些爭奇斗艷的意思。

    酒水瓜果上過兩輪，眾人等的坐立不安時(shí)，外面終于傳來了太監(jiān)的尖聲：

    “太后娘娘駕到！”

    “陛下皇后娘娘駕到！”

    “宸王殿下駕到！”

    這聲音讓眾人振奮起來，紛紛起身相迎。

    皇帝已過知天命之年，一身龍袍肅穆，面上不茍言笑。與雍容華貴的皇后娘娘挽著太后相攜而入。

    他們身后，清冷雅致的男子緩步行入，一身金色蟒紋錦袍盡顯矜貴，長眉入鬢，棱角分明。他目光直視著經(jīng)過時(shí)，一眾貴女皆紅了臉。

    慕笙笙著急起身，被一口酒嗆了，待她緩過來時(shí)，眾人都已落座，皇上正親自為太后娘娘斟酒。

    這般大宴，每個(gè)人不能顧及周全，她的位置不顯眼，便放松了些，隨意地?fù)熘┢咸褋沓裕粫r(shí)欣賞些歌舞，忽略了慕雪鳶偶爾的尖酸刻薄，也沒有上一世要獻(xiàn)舞的緊張，倒是樂得自在。

    楚寰與尚書聊天時(shí)，目光無意地掃過慕笙笙的位置。見她一臉愜意，嬌媚的容顏因著飲了些酒泛上了些薄紅，眼波流轉(zhuǎn)，不經(jīng)意間透著極端的媚態(tài)。

    他的心里掠過一絲癢意，那種想將她納為己有的心思再度浮現(xiàn)。

    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時(shí)，他發(fā)現(xiàn)好幾道目光都躍過眾人直直落在慕笙笙身上，而她好似渾然不覺般，拈起一顆蜜餞放于口中，指尖的蜜糖被嫣紅的舌尖勾走，收入檀口中。

    楚寰幾乎要震驚于自己此刻的目力，連她飽滿唇珠上的一顆小細(xì)砂糖都盡收眼底。

    夢境中那種噬骨銷魂之感再度席卷而來，楚寰飲了口涼酒，強(qiáng)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去聽一旁尚書大人的醉酒胡言。

    酒過三巡時(shí)，眾人薄醉，皇后娘娘適時(shí)提出了世家貴女獻(xiàn)壽一事。

    兩位皇子在座，眾人心知肚明這獻(xiàn)壽禮是何意，皇帝默許之時(shí)，太后娘娘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許久不曾見這些姑娘們了，今日哀家有眼福了?！?/br>
    皇后端莊笑道：“那便傳吧?！?/br>
    慕筱筱立刻坐直了身子，但她深知槍打出頭鳥，若是第一個(gè)上場容易招來嫉恨，于是她穩(wěn)穩(wěn)地端坐著，只是一雙微微握拳的手泄漏了她的緊張。

    今日這場大宴與慕笙笙無關(guān)，她吃瓜飲酒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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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28章

    壽辰宴5

    第一個(gè)登場的是博平郡主。

    不論是家世還是樣貌，這位姑娘第一個(gè)登場眾人都不覺得奇怪。

    慕笙笙也微微坐直了身子，上一世她早早被楚宣安排下去更衣，并沒有看到宴席上其他姑娘獻(xiàn)藝，也并不知博平郡主準(zhǔn)備的是什么壽禮。

    一架古箏被宮人抬了上來，博平郡主今日著一條湖藍(lán)色收腰大擺曳地裙，難得的溫婉，素手落在帶著淡淡木香的古箏上，清脆素雅的聲音仿若溪水般流淌出來，將人帶入了空明青山之境。

    一曲畢，恍若如夢初醒。宋貴妃一臉喜色，率先贊道：“博平琴藝又有精進(jìn)，可見是下了功夫的。”

    慕笙笙也在心里暗暗點(diǎn)了點(diǎn)頭，博平郡主雖然嬌蠻跋扈，但一手古箏確實(shí)是令人沉醉。

    古箏撤了下去，博平郡主立于殿中央，垂首福身：“臣女恭祝太后娘娘身體安泰，長樂無極?！?/br>
    太后娘娘微微笑了笑，轉(zhuǎn)頭問皇后：“哀家記得你于古箏一藝多有鉆磨，皇后以為博平這曲如何？”

    這話是在問皇后，可實(shí)際上卻是太后在試探楚寰的心意。

    皇后之所以安排世家貴女獻(xiàn)壽禮，擺明了是要借著這個(gè)名頭為楚寰挑選王妃，博平郡主才貌雙全，太后本可以夸贊。

    可她身后是宋貴妃和曹國公，若是賞賜不分明，恐怕引來流言，所以才開口一問。

    皇后娘娘雍容華貴，儀態(tài)端莊，聞聽太后問話，微微傾身，于孝禮上挑不出一絲錯(cuò)。認(rèn)真聽過了，她才淡笑著開口：“博平才貌雙全，臣妾喜歡的很。”

    聽了這話，博平郡主的笑意溢滿眼中，還未來得及謝恩，就聽皇后娘娘又問道：“博平是貴妃侄女，這般才貌也是貴妃教導(dǎo)有佳?！?/br>
    宋貴妃聞言，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皇后這話就是將博平打回自己陣營了，看來是未相中。

    博平郡主的笑容也僵了僵，然而此時(shí)她再大膽也不敢放肆，收了太后賞賜的一對金耳環(huán)便退下了。

    博平郡主鎩羽而歸，其余要獻(xiàn)藝的姑娘心下揣揣，但卻更躍躍欲試了，一時(shí)幾個(gè)明眸皓齒的姑娘紛紛下去備禮了。慕筱筱清了清嗓子，第一次在博平面前挺直了脊背。

    慕笙笙目光掃過右側(cè)，卻見姜家席位上，姜芙不知何時(shí)不見了，再看永寧侯處，也空著一個(gè)座位。

    想到臨進(jìn)來前，楚宣對自己的威脅。

    她心下大駭，暗道不好。

    揮手喚來了摘星，低聲道：“隨我去更衣?！?/br>
    另一側(cè)，酒過三巡，宮人重新續(xù)滿了酒壺，與楚寰正攀談著的大人見狀為他斟滿了杯中酒。

    楚寰淡笑，執(zhí)盞欲飲時(shí)，酒香掠過鼻尖，他突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今日宴飲所用，是去歲的桂花釀，甘甜撲鼻，可此刻他手中這杯，卻有一絲淡淡的苦澀氣味。

    有人在他的酒中下了藥。

    楚寰不動聲色地飲了進(jìn)去，拿過帕子輕拭唇角。放下了手中的酒盞，繼續(xù)聽著朝臣說話。

    片刻后，他假作不勝酒力，招來了齊耀說要出去透風(fēng)。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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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29章

    壽辰宴6

    正殿在二層,四周皆是軟帳，慕笙笙從座席后方悄悄溜了出去。

    外面是一條幽靜長廊，寧靜的香氣淡淡飄在空氣中，幾個(gè)宮人在此侍應(yīng),慕笙笙只說自己吃醉了酒出去透透風(fēng)。

    宮女沒有多問,便很好說話地為她指了路,囑咐道：“姑娘或許不熟悉宮中的路，左側(cè)是福寧殿,僻靜無人，也少有宮人來往,姑娘莫要迷了路困在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