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渡視線落在那枚平安扣上，似乎在回憶什么，隨即眼神一凝，臉上表情變的有些微妙。

    謝見歡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那點(diǎn)不自然，所有令他抓心撓肺的猜測都在頃刻間得以確認(rèn)，一顆心像在蜜罐里泡了一遭，軟的一塌糊涂。

    “師父，”他再努力也控制不住聲音里的笑意，胸膛里一片溫柔的火熱，“你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沈不渡喉結(jié)動了一下，一把將他手心里的玉扣奪走，轉(zhuǎn)過身若無其事道：“你說什么，我聽不懂。”

    他猶自強(qiáng)撐著嘴硬，但微微變紅的耳尖已然出賣了他所有心緒。

    謝見歡自身后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我懂?！?/br>
    那道背影似乎微微僵了一下。

    “你害怕未來難以預(yù)料，害怕自己會踏上沈氏先祖的路，害怕許下承諾卻無法遵守，所以就干脆什么也不說，狠下心把所有可能都扼殺在開始，是不是？”

    沈不渡沒沉住氣，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目光里的意思分為清晰：知道你還說個屁！

    沈掌門氣勢洶洶，看樣子毫不落得下風(fēng)，但被徒弟將心事顧慮猜的那么通透，還毫無防備的被一針見血點(diǎn)了出來，多少還是有點(diǎn)懊惱。

    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在謝見歡面前還會陷入被動。

    千算萬算沒料到夢鬼會突然出現(xiàn)，這餡露的真是猝不及防……

    正凝神苦思怎么才能不動聲色的把這個場子給找回來，把師父的威嚴(yán)圓回來，把主動權(quán)給奪回來……后背突然貼上一片令人熨帖的熱度，是謝見歡趁他出神時悄無聲息的靠過來，輕輕從身后把他擁住了。

    青年胸膛硬朗寬闊，手臂修長結(jié)實(shí)，完全可以輕輕松松的把沈不渡整個人摟進(jìn)懷里，但他卻小心翼翼的沒有用力氣，似乎這并非禁錮，而是一個依靠，若對方不愿意，很輕易就能把他推開。

    沈不渡顯然沒料到他那向來嚴(yán)格遵循著師徒之禮、從不敢有半分逾越的徒弟會有這般舉動，微微僵了一下：“喂——”

    “如果你原本打算什么也不說，”謝見歡在他耳畔低聲問，“那你為什么要故意撩撥我？”

    “……你少胡說八道?！闭f話時溫?zé)岬臍庀⒃诙?，沈不渡不看都知道自己恐怕沒出息的紅了臉，死不承認(rèn)道，“我什么時候……”

    “上次在真善宗我給你煮了魚丸，你故意就著我的手吃；鳳策來的時候，你看似無意的問我會不會不高興；在蘭海鎮(zhèn)的時候，你還買了荷花送我?！敝x見歡聲音里的笑意幾乎藏不住，“師父，你都忘了嗎？”

    沈不渡：“……”

    靠，大意了。

    這小子不是個榆木疙瘩嗎，怎么突然就開竅了？！

    謝見歡也是不久前才回過味來的。那一幀幀畫面都被他珍而重之的藏在記憶深處，當(dāng)時以為是自作多情的錯覺，但知曉了背后的秘密再回頭細(xì)想，他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沈不渡為何一邊刻意隱藏，一邊偏又故意撩撥？

    是風(fēng)流多情、以此為樂嗎？

    當(dāng)然不，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那是為什么？

    謝見歡活了二十二年，在修行境界上已經(jīng)是很多年輕人的前輩，但在感情上卻是一片貧瘠的空白。這個矛盾對他來說本該很難，但他卻無師自通的想到了“情不自禁”四個字。

    因為他自己便是如此。

    明知師徒關(guān)系是一層禁忌，明知無論身份地位都和沈不渡隔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明知沈不渡曾親口說過這輩子都沒有娶妻的打算，他卻還是死心塌地、一意孤行的一頭陷了進(jìn)去，一廂情愿的把所有感情傾注給那一個人。

    縱使知道沒有結(jié)果，也偏執(zhí)頑固的不愿回頭。

    那么，他有一瞬間顫栗著妄想，沈不渡會不會和他一樣？

    縱使知道身負(fù)枷鎖難有結(jié)果，縱使知道給了承諾也會變成一場空，于是把自己的情感嚴(yán)絲合縫的隱藏起來，不和他產(chǎn)生師徒關(guān)系以外的任何糾纏。

    然決心做的再堅定，若喜歡的人就在自己身邊，又如何能做到毫無破綻、滴水不漏？

    所以終究還是沒忍住，有意或是無意的去逗他，去對他好。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謝見歡的心跳就亂的不成樣子，他下意識收緊了懷抱，徹底豁出去向?qū)Ψ接懸粋€答案：“師父，我說的對嗎？”

    沈不渡緊閉嘴巴不說話。

    當(dāng)初調(diào)戲人的時候完全沒負(fù)擔(dān)，誰能想到被挑破的時候這么尷尬！

    可惡！

    “師父，你說話?！?/br>
    “師父，你看看我好不好？”

    忐忑的、懇求的、熱切的、渴慕的……一聲聲請求從身后傳來，每一聲都像一支無往不利的小箭，將沈不渡剛剛建立起來的心理防御通通擊破。

    要命了……

    他以前居然以為，謝見歡不會撒嬌！

    心底認(rèn)輸般的嘆息一聲，沈不渡終于轉(zhuǎn)身，抬眸迎上對方灼灼的目光，一臉鎮(zhèn)定道：“對。你說的沒錯。”

    他向來坦蕩，也不覺得承認(rèn)動心是什么難為情的事，本以為會氣定神閑大大方方的挑破這層窗紙，或許還能趁機(jī)調(diào)戲謝見歡一把，臨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么回事——

    原來他也會緊張，也會控制不住的臉上發(fā)熱、心跳加速，甚至慫的對視片刻后，就忍不住想避開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