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筆畫繁多，成宣對著光看了好一會兒，又用指腹再三摸索，這才確認是個“寧”字。

    “寧”？阮阮真名周阮阮，這不是她的名字，莫非是她意中人的名字？

    不對！這般珍而重之收藏，還不愿讓人發(fā)現(xiàn)，此人定與她關系匪淺，而且牽涉到殺死西涼太子之事。

    成宣心中隱隱浮現(xiàn)出答案——也許就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而且她的閨名之中，有個“寧”字。

    她不敢把皮草帶走，走出教坊司未免太過張揚。于是便把衣物都放回原位，合上門走了。她快到教坊司大門，又見到了方才的婦人。

    成宣連聲喊住她：“夫人，此案機密，你可千萬不能透露我曾到此處。”她驀地想起了什么，又補充說：“阮阮姑娘是天機道信徒嗎？”

    她說這話時還左右觀望，生怕有什么宗主派來的眼線在監(jiān)視她。

    那婦人上上下下，極為鄙薄地看了她一眼：“公子不是永安人吧？若她不是信徒，那才叫稀奇呢?！?/br>
    成宣今日被這婦人搶白了半日，又沒法和她在此處大吵大鬧，嘴里應了聲“是是是”，腳上像生了風，急急便走了。

    為李珣的案子奔波了大半日，成宣才顧得上到街上的面館填飽肚子。她邊狼吞虎咽地吃，邊聽旁邊的食客在議論：“聽說咱們大梁馬上要出兵了?！?/br>
    成宣一口面還沒顧得上咽下去，差點嗆找了。她趕緊向伙計要了碗水，又豎起耳朵繼續(xù)聽。

    “我也聽說了，如今城外的軍營駐扎了不少人呢。從前定西軍的老部屬，也被找回去了?！?/br>
    “不錯。我家那舅子，馬上就應下來。據(jù)說這兩日就要出發(fā)了?！?/br>
    成宣聽得心直往下沉，那裴譽不是馬上要走了？她滿心都是宗主的威脅和李珣的案子，也沒顧上去找他說說話。

    明明當時是自己拒絕的，現(xiàn)在又裝模作樣擔心別人，別說裴夫人，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成宣食不知味，剩下的面也吃不下了。她不想再回宮里去，想去見見裴譽，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在意過他，也不知他這幾日都在何處。

    她想起方才那倆食客所說的話，即刻折返回面攤上：“大哥，你知道裴世子如今在何處嗎？是不是在城外練兵呢？”

    “我聽我舅子說，就在城外軍營，正等著開拔呢?！蹦谴蟾鐟玫顾欤靶「缦霃能?？看你這小身板，可不太行！”說罷還哈哈大笑。

    成宣也不惱，抱了個拳便急忙往城外趕了。好歹相識一場，人家要上戰(zhàn)場了，總不能不去送一送吧。

    只是她離開面攤沒幾步，便被攔住了去路。來人她并不認得，只是冷冷道：“宗主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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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永安城外二十里。

    高臺之下，將士們身著盔甲，皆手執(zhí)長兵和盾牌，正在練兵場上排陣。還有個別對戰(zhàn)的，口中大聲呼喊，來回格擋。裴譽正與永嘉帝站在高處，俯瞰將士們聞金、聞鼓，還有舉旗之時的行動進退。

    永嘉帝雖憂心忡忡，此時見到將士們士氣高漲，也不由得夸耀道：“果真是訓練有素，還是譽兒有法子。”

    裴譽躬身道：“臣不敢居功，這都是父親的功勞?！?/br>
    永嘉帝嘆息道：“你此去，也算是一償父親當年的夙愿了。”

    高臺上北風獵獵，裴譽道：“西涼那邊傳來線報，說是太子身死的消息已傳入皇宮，但皇帝暫時未曾有什么異動。至于我軍，再過一日，等糧草齊備，便可開拔。”

    永嘉帝并不意外，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李珣之死，早晚要被西涼知道的。他關心的是旁的事：“在永安城里，你可還有什么事情未曾辦妥？朕見你整日整夜都待在這軍營之中，若還有什么人要見，還是快些去吧?！?/br>
    裴譽難得跟皇帝開玩笑，他促狹道：“陛下這是覺得臣回不來了？”

    永嘉帝也不惱，笑了笑道：“朕是怕你不能安心出發(fā)，也怕你留下你爹那樣的遺憾。也不知這一去是多久，去和你母親好好道別吧。”

    除了母親，他還有最想道別的人。也不知她案子查得如何？是否曾在偶爾的空閑里，也會像自己想念她一般，想起他？

    裴譽朗聲道：“謝陛下恩典，那么臣恭敬不如從命了?！彼f罷，轉身就往高臺下走。一路走，一路解開身上的盔甲，又匆匆取了件玄色衣袍套在身上。

    他步履匆忙，身姿矯健，不多時，已是不見了身影。

    永嘉帝又想起了他的父親。愿天佑大梁，這孩子能帶領定西軍，平安歸來。

    第68章 萬世劫

    又是天機道！成宣心中一驚, 這街上的人來來往往，這兩人還敢硬綁了自己不成！她壯壯膽子道：“你就回稟你家宗主，說我有要事, 不能奉陪?！?/br>
    她剛說完, 那兩人果真讓出了一條道來。成宣竊喜，以為能蒙混過去，拔腿就走。不曾想原來面前站著一人，奈何個子太矮，她沒低頭去看, 才走兩步便撞上了。

    “你睜眼看看，誰在這兒！”一個又尖又細的小孩兒嗓音響起，把成宣驚了一驚。

    她這才發(fā)現(xiàn), 到她腰身處高度的小孩兒，不是玉澤是誰。

    玉澤陰惻惻笑了笑：“成大人急著去哪兒？忘了和宗主的約定了嗎？”

    怎么這人來了！玉澤知道她和宗主的交易, 她想躲也躲不過去。成宣自認倒霉，乖乖跟上他們：“我哪兒也不去，就跟著副宗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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