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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日,我已徹底心死。我若是不能重新變回杜菱月,那她也休想一輩子逍遙自在!”她咯咯笑道,聽在成宣耳中竟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海棠雖在那位貴人面前失了寵愛,但憑著昔日情分,還是能說上一兩句。她求貴人為她牽線搭橋,終于與沈慶儀,當年的沈二哥哥再度相見。 她曾那樣了解他,豆蔻少女情竇初開,心全是系在他身上。 如今數(shù)年后再度相見,她卻成了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沈慶儀雖寵她,但卻涇渭分明,讓她清楚明了地知悉,自己永遠不能取代杜菱月的地位,也別妄想嫁入沈家。 “真是荒天下之大謬!可笑那沈慶儀,到小九死之前也未曾想到,究竟是誰取代了誰!” 她苦心孤詣,接近沈慶儀將近半年,在此期間,她亦同時籌謀要殺掉另外二人。 裴譽錯愕,反駁道:“不對!你與朱夫人及張氏無仇無怨,為何要殺了她們?” “我在建鄴時,心無寄托,便成了天機道信徒。日子難熬,總要有排遣之處才好,不然怎么活下去呢?后來到了永安,我常去道壇,便結識了連蘊和方凝?!?/br> 連蘊便是張連氏的名字。成宣忽而明了她要做什么,失色道:“不是,你為什么要……” “她們那樣懦弱可憐,所以才任人擺布。要過得好些,難道不該像小九那般不擇手段嗎?”海棠盈盈一笑,她竟道:“這些人都是我殺的。連蘊的丈夫、朱老爺、張氏、朱夫人……他們統(tǒng)統(tǒng)死有余辜?!?/br> 她似一位畫出驚世之作的大家,按捺不住要將作品展示于世人,好讓人人都驚嘆。 張連氏飽受毒打,方凝受盡虐待,還懷了朱老爺?shù)暮⒆印K齻儫o力反抗,只敢將痛苦悄悄向神宗訴說。她便尋來牽機藥,代替兩人下毒。 解決了這二人,本以為日子能過得舒心些,張氏卻似乎發(fā)現(xiàn)了兒媳婦毒害殺掉兒子的真相,朱夫人也是伺機要趕走方凝,霸占朱家財產(chǎn)。 “那要殺的人,可一下子多了起來。要想全身而退,我可得想些法子?!?/br> 海棠根據(jù)天機道的傳言,編出了那首童謠,讓孩童在城內傳唱了些時日。至于死者死狀凄慘,則只為了迎合童謠,讓人相信真有這么一個走火入魔的信徒。 成宣根本不信她說的話:“半年多前,你才鼓起勇氣去找小九和杜夫人。你又怎會在那之前就變得如此心狠手辣,要為連蘊和方凝殺人!” 此時,裴譽亦記起了沈慶儀所說的話:“他說在杜菱月失蹤當晚,你與他在一塊。是也不是?若是若此,你又怎能去殺人?” “誰說失蹤當夜就是小九死期?”海棠嗤笑道,“我誘騙她前去沁塵閣,說事關沈慶儀。她還真就來了?!?/br> 次日與沈慶儀分開,她才施施然返回沁塵閣,再稱病不出,并在房內殺了小九。頭顱被她拋去了永安河,尸身則留在沁塵閣。 為了延緩小九尸體腐敗,她在房內燒炭,一直拖延到她殺害張氏并拋尸后,才喬裝離開沁塵閣。 分尸的斧頭是她早早準備好的,由于帶出沁塵閣過于張揚,她便放于房中暗格處,若大理寺派人去搜,還能找到。 因此到青云庵去殺朱夫人時,她便改弦更張,換成了庵中廚房臨時起意拿走的菜刀。 她說得又快又急,仿佛已經(jīng)在心中背誦過千萬次,才能點滴不漏地說出。 成宣氣惱到極點,她根本不相信這幾宗殺人案能是海棠一人獨自完成。但一切細節(jié)卻又完美地契合他們調查過程發(fā)現(xiàn)的線索:海棠房中的炭灰、變換過的兇器…… 成宣不信邪,追問道:“張氏的尸身,單單靠你又怎么能遺棄?最說不通的是,你為何要為兩個萍水相逢的人殺那么多人!” “不必遺棄。我只消悄悄約她到廢廟中,說有關她兒子真正死因的消息要告知她。她不就乖乖來了?然后我再把頭顱帶走,扔到四方巷即可。” 聽著倒是天衣無縫。成宣無可奈何,最后只得道:“你既設下了瞞天過海的計謀,就是想從其中全身而退。為何今日又在天機道道壇中束手就擒?” “哪有真正天衣無縫的計謀?你們不也發(fā)現(xiàn)了童謠只是個幌子?我若是還負隅頑抗,逃之夭夭,也許罪加一等。既是插翅難逃,何必還要作無謂掙扎呢?”她坦然自若,仿佛對自己稍后即將面對的命運恍然未覺。 成宣無話可說。她明知海棠目的明確,就是要攬下一切罪行,但她卻找不到海棠話中一絲一毫的破綻。難道她從一開始,就料定自己必死無疑,才編出了這一套說辭,好讓另外二人能逃脫? 成宣留下看守的人,和裴譽一道走到暗室外頭。 裴譽見她愁眉不展,知她心里難受,既為不能將所有人繩之以法,又為海棠無謂的犧牲感到憤慨。 他此刻突然想伸手撫平她的眉心,好教她重新展顏。他輕聲道:“你記不記得,張連氏有個十來歲的兒子?還有方凝幾歲大的孩子?” 成宣忽然如夢方醒:“她攬下一切,是因為連蘊和方凝是母親?!?/br> “你想想,她的母親因為名聲而棄她不顧。她不愿那兩個孩子成了孤兒吧?按照大梁律法,從犯罪不至問斬?!?/br> “可是……”成宣欲言又止,卻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別可是了。派去嶺鎮(zhèn)起出尸骸的人應當回來了,還有朱老爺。也許我們還能查出些什么?!迸嶙u想安撫她,她卻頭一次想逃避,不去追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