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姑娘甚至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就是真正的杜菱月。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想毀了杜家名譽，所以悄悄找過你，對嗎？”

    杜夫人連嗓音都變得嘶啞了，她開口時，還伴著慘然的笑：“是，我見過她。”

    “你不信她說的話，還把她趕走了，所以她才……？”成宣試探著問。

    杜夫人慘笑著，連連搖頭：“作娘親的，怎會認(rèn)不出自己的兒女？我第一眼見她，就知道她就是我的菱月。可是……可是……”

    可是，她竟成了沁塵閣的頭牌。每日迎來送往，倚門賣笑，穿梭于風(fēng)月之地，等待著年老色衰的一天。那樣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女兒嗎？

    如果整個永安城，如果杜家的世交還有鴻年的同僚們，甚至圣上，知道了自己的女兒竟是一個賣弄風(fēng)sao為生的女子，他們會怎么想？以后整個杜家要如何在永安城立足？

    她一有這個念頭，海棠立刻便發(fā)現(xiàn)了，但海棠還是不動聲色，逼她要把話明明白白說出來。

    “海棠姑娘，這兒有些銀兩，你先拿去用?！彼胂却虬l(fā)海棠，待她回去好好想想，有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法子，又可以保全杜家名譽，又可以不委屈了海棠。

    肯定會有的，她這么想著，日子一天天這么拖了過去。但她沒想到，竟逼得海棠走上了絕路。

    “菱月小時候粉雕玉琢的，像個娃娃。而且她心腸最好了，所以她怎么會殺人……不會的，你們騙我！”恍惚間，杜夫人重又充滿怨懟之色，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你們騙我！都在騙我！”

    “其實，剛發(fā)現(xiàn)杜菱月失蹤時，她就意識到可能是與海棠有關(guān)。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再怎么狠心，也沒法做到大義滅親吧，便捏造理由瞞了下來。不曾想……”裴譽回想起數(shù)日前在杜府所見，頓生恍如隔世之感。

    成宣仍是憐憫地凝視著杜夫人的背影，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了真相的折磨，跌跌撞撞沖出門外，嘴中還發(fā)出森冷的笑聲：“菱月沒有死，你們都在騙我！”

    許如千亦唏噓道：“怪不得她寧愿海棠也是受害人之一。有什么能比拋棄女兒，又把女兒逼成了殺人兇嫌更痛苦呢?！?/br>
    延景仍兀自震撼于方才杜夫人所說的話：“倫常道德本乃人對自我所加的束縛，杜夫人此舉又是何苦？”

    “如今我們既然掌握了海棠殺人的確鑿證據(jù)，是否可以稟報少卿大人去抓捕人犯了？”成宣才想起這一茬，“五日之期快要到了。為免夜長夢多，趕緊趁海棠還在永安……”

    “你忘了，她如今藏身天機道道壇，如若三法司大肆派人抓捕，難免會惹怒天機道，他們道眾百萬，一個不小心，處理不慎，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迸嶙u思慮縝密，先想到了后果。

    “那裴大人說說，到底怎么辦？”成宣擺出一副“你能有什么法子”的看戲表情。

    裴譽奉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鎮(zhèn)定自若道：“反正先去請示少卿大人和蕭大人，準(zhǔn)沒錯?！?/br>
    本以為謝念寒會礙于天機道的勢力，猶豫要不要批準(zhǔn)圍捕。沒想到他一聽成宣等人的稟報，竟即刻應(yīng)下，還馬上找來刑部的蕭大人一同批下公文，讓三法司官差們帶上，一同前去。

    成宣嘖嘖稱奇，小聲對裴譽道：“這么大陣仗，謝大人可真是個干大事的人！”

    裴譽不以為然：“你不是見過我?guī)П?？定西軍何止這個數(shù)目?！?/br>
    成宣嘆氣：“好漢不提當(dāng)年勇，裴大人沒聽過這句話嗎？”

    由于天機道道壇占地極廣，謝念寒怕哪處走漏了，竟又大張旗鼓從永安府衙周大人處調(diào)來人手。加起來竟已過百，成宣不禁又道：“這么大陣仗，我是海棠我早跑了！”

    裴譽算是發(fā)現(xiàn)了，她是好的壞的都要念一通，便決定不再應(yīng)她，而是拽了拽她衣袖：“還不跟上，等會兒海棠真跑了?！?/br>
    第26章 天機道 銥誮

    天機道道壇外, 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皆是密密麻麻的官差。眾人神情戒備，凝視著站于道壇殿門外的謝念寒與蕭銘仲。

    在場的甚至還有沈慶儀和杜夫人。同時見過杜菱月和海棠的只有他們, 想來是三法司是為了把他們叫來認(rèn)人的。

    原本明朗俊秀的翩翩公子, 如今變得憔悴不堪。見沈慶儀微微怔忪的樣子，成宣禁不住猜測他心中所想，不知他會否后悔自己沒能早些認(rèn)出海棠，也許還能避免今日的惡果。

    他一手還扶著杜夫人，杜夫人眼看也是瘋魔得厲害, 發(fā)絲凌亂，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蕭銘仲不想把場面鬧得太難看, 他慣于與朝堂內(nèi)外之人打交道，自詡說話八面玲瓏且滴水不漏, 便先一步站前道：“三法司官差今日到此，無意打擾道眾修行，只為抓捕一窮兇極惡的人犯。望道壇行個方便，將此女子交出, 蕭某也好向朝廷交代?！?/br>
    山門洞開，出來的卻是一個垂髻小兒。成宣打從遠(yuǎn)處瞧過去, 并不見那日護(hù)衛(wèi)在小兒身側(cè)的那個戴面具的侍衛(wèi)了。

    小兒朗聲道：“吾乃天機道副宗主玉澤, 各位大人口口聲聲說來抓人，可有證據(jù)？那犯人姓甚名誰，又長什么模樣??？”這小兒向來在道壇中橫行慣了, 一臉跋扈神色, 一點也不給蕭銘仲面子。

    蕭銘仲好歹也是刑部侍郎，年紀(jì)輕輕能在朝中爬到這個地位, 涵養(yǎng)絕非一般人所能比。見到是個黃口小兒，他也不惱怒，反而微微一笑道：“三法司查案審案，個中證據(jù)又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于口？這一點還請副宗主見諒。不過這人犯性命及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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