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打成招而已！”徐湛突然嘀咕一句，聲音不大，足以讓殿內的每個人聽清楚。

    “徐湛，不得放肆！”林知望斥道。

    “宣撫司沒有用刑。”關穅冷聲道。

    皇帝命對王禮道：“傳太醫(yī)驗傷，然后帶到這里來?！?/br>
    那考生只穿一層單衣在晚風中瑟縮，不知經歷了什么，跪在殿外幾度昏厥，被太監(jiān)半攙半抱的弄到雍肅殿的偏殿里，取了件棉袍裹上，又倒了杯熱茶為他灌下去，這才漸漸蘇醒。

    太醫(yī)沒到，小太監(jiān)看了看緊閉的殿門，問他：“想活命嗎？”

    考生定定的看他，淚珠滾落，點頭如搗蒜。

    小太監(jiān)用手指沾水，在托盤上寫下翻供二字。

    此人雖夾帶槍文進場，但也不是沒有腦子，事到如今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都要緊緊抓住，所以瞬間就明白了小太監(jiān)的意思。有人肯保他，只要他愿意翻供。

    太醫(yī)來過后，發(fā)現那考生身上確實沒有傷痕，只是驚嚇過度，有些虛弱而已。千從衛(wèi)的手段，人們心知肚明，有些人血rou模糊被抬出來，全身沒有一寸好皮膚，依然可以恢復如初，有些人身上沒有一絲傷痕，卻在飽受痛苦后死去，根本查不出死因。

    考生瑟瑟縮縮被帶進乾清宮去。

    “學生在文會上聽聞有人賣考題，一時鬼迷心竅，就將信將疑的買了這三道題，并找人寫了槍文?！笨忌卮稹?/br>
    “你想仔細，是三道不是四道？”王禮問。

    “是三道?！笨忌貞浀溃骸胺謩e是《隱惡而揚善，執(zhí)其兩頭，用此中於民》，《大人者，不失其小兒百姓之心也》，還有……《君子務本》?！?/br>
    王禮端著考卷皺眉：“陛下，不是今年的考題?！?/br>
    “啪”的一聲，天子拍案而起。

    “你想翻供是嗎？”關穅逼視著他。

    那人打著哆嗦，咬緊牙關道：“學生萬萬不敢欺君，學生承認買題，也沒有打算翻供，至于題目是真是假，學生在場外被搜出夾帶，還未見過今科考題，真的不知道??！”

    李煒急于定調子，對皇帝道：“陛下，如此看來，是臣小題大做了?！?/br>
    “籮筐里其他夾帶如何解釋？”皇帝問。

    “這……”李煒無言以對。

    “回陛下，籮筐里的小抄不是搜出來的，臣親眼所見，是龍門官照例給眾考生一次機會，讓他們自己扔出來的。”徐湛插話道。

    “哪都有你！”皇帝又斥了他一句。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知望突然道：“這就奇怪了，承認買題的人，買到的題是假的，真正買到考題的人，自己扔了出來?！?/br>
    關穅冷笑：“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贓陷害不成？從考官們進入貢院以來，千從衛(wèi)層層把守，絕不會有只字片紙流出，不管是搜出來的還是扔出來的，題總是出來了。”

    林知望神色遲疑的看著他。是了，千從衛(wèi)負責看守貢院，看管試題，題目外xiele，關穅的嫌疑絕不小于李煒。

    “你還想攀誣本官？”關穅有些怒了。

    “下官可什么都沒說?！?/br>
    “你……”

    “夠了！”皇帝打斷了他們的爭執(zhí)：“會試的差事?lián)屩プ?，出了事就相互攀扯，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

    眾人連聲請罪。

    皇帝命王禮從內間拿出一個盒子：“擬旨，主同考官在內的一應考務官員全部停職待勘。這里是殿試的三道四書題，權且充當會試第一場的試題，內閣連夜擬出新的考官名單，卯時到貢院開題，不得延誤?！?/br>
    “遵旨?！北阌刑O(jiān)去內閣傳話了。

    “你！”皇帝指著徐湛道：“看誰，說你呢！滾回貢院考試去！”

    徐湛嚇了一跳：“啟稟陛下，按律離開貢院的人員不得再次入場?！?/br>
    李煒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抽了什么風，天大的恩典還不趕緊接著。

    皇帝險些氣歪了鼻子，指著他罵：“朕就多余管你！”

    徐湛如夢初醒，激動的俯身拜道：“謝陛下天恩，吾皇萬歲萬萬……”

    “行了行了?！痹捯粑绰?，皇帝不耐煩的揮手打斷，吩咐道：“拿上令牌，送他回去?！?/br>
    徐湛一走，皇帝喝參茶順了口氣，兀自目養(yǎng)神起來。

    王禮向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了。

    “林知望留下?！被实蹧]有睜眼。

    另外兩人無聲的行禮，退出。林知望緩緩起身，只見皇帝睜開眼道：“你跪著回話?！?/br>
    林知望回到原地跪下來，皇帝隨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閱。

    林知望心神稍定，想來皇帝還是愿意相信他的，破例讓徐湛重回考場，還單獨留下了他而非關穅。

    “你是誰的人??？”皇帝突然問：“許閣老，馮閣老，還是別的什么人？”

    “臣是天子門生，是陛下的人?！绷种~角滲出冷汗。

    “是么。”奏折被用力扔在桌案上：“那就好好給朕說道說道，今天唱的哪一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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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泄題案（下）

    承受圣怒的林知望微微顫栗，他心里清楚，今日不說些實話出來，是別想離開乾清宮了，于是將今日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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