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湛聲音里帶了很重的鼻音，“頭有點(diǎn)疼?！?/br>
    林知望溫和的說：“怕是這段時(shí)間太累了，今天歇一歇，別去書房讀書了。”

    徐湛踟躕了一陣，試探的問：“那這親，還定不定了？”

    “先回房去，容后再議?！绷种f。

    徐湛聽出話中的轉(zhuǎn)機(jī)，心里一喜 ，行個(gè)禮轉(zhuǎn)身便走。

    開門的瞬間，父親平靜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那點(diǎn)小把戲，不要覺得屢試不爽，生辰八字我會(huì)向你舅舅去問，來回不過耽誤一個(gè)月時(shí)間?！?/br>
    徐湛愣在門口，敢情這么半天，吹拉彈唱，全是瞎忙。

    曹氏迎面過來，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正要詢問，只見徐湛紅著眼向她行了個(gè)禮，匆匆走掉。

    滿室狼藉。

    丈夫揉著眉心，略帶埋怨的說：“我交代過，訂親的事先不讓他知道。”

    “這可冤了我，八字沒一撇的事，上上下下瞞得很……”曹氏話未說完，不確定的問：“襄兒？”

    “你對(duì)襄兒說這個(gè)？”林知望怨氣更重。

    “許家姑娘?！辈苁系吐曊f。

    林知望重重的嘆了口氣：“叫她來，我要審她?！?/br>
    曹氏欲言又止，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想到襄兒頑劣的性子，也該約束一二，便沒有多言。走到門口又問：“明天還去不去許府？”

    “拖一拖吧，就說徐湛弄不清自己的生辰，要詢問老家長(zhǎng)輩?！绷种f。

    曹氏不置可否，這借口甚是尷尬，卻也合情合理。

    襄兒被叫來，本是歡歡喜喜的進(jìn)屋，卻看見地上還未收起的凳子和板子，駭了一跳。

    “小心腳下！”

    父親忽然出聲，她才看見碎了一地的瓷片，直愣愣杵在原地心疼的說：“爹，這是南宋官窯的呀?！?/br>
    父親沒做聲，臉上卻陰沉冰冷，不像往日那般和悅。她蹦跳著躍過瓷片，繞過條凳，來到父親身邊，目光四處游移。

    林知望見她心神不定，心里便有了數(shù)，心平氣和的等著她自己招供。襄兒自小被他寵上了天，家里誰看不過眼去管，就像要剜他的心一般，以至于將要及笄的年紀(jì)，還像個(gè)不分性別的孩子一樣任性頑皮。

    襄兒嘟著嘴道：“許jiejie都知道了，不該給三哥知道嗎？”

    林知望板著臉：“這種事，是你一個(gè)女孩兒家可以妄議的嗎？”

    “爹爹爹爹爹爹……”襄兒貼上來挽住父親的胳膊蹭膩。

    林知望啼笑皆非，彈了她一記爆栗：“你是猜準(zhǔn)了你三哥未必樂意，等著看他如何跟我鬧呢。”

    襄兒攀著父親的胳膊關(guān)心的問：“您是如何答復(fù)他的？”

    “這種事怎么硬來？”林知望長(zhǎng)出了口氣道：“由他去吧?！?/br>
    襄兒深深點(diǎn)頭，煞有介事的說：“然也?！?/br>
    “年紀(jì)不小了，平日里注意言行，不可再冒冒失失口無遮攔?！绷种鍎竦?。

    “爹爹同那些迂腐守舊之人就是不同，”襄兒嬉皮笑臉的說：“是不是二哥和小哥也能做主自己的婚事？”

    林知望笑而不答。

    “襄兒也可以？”

    林知望板起臉來。

    襄兒忙笑道：“襄兒不嫁人，一輩子陪著爹娘?！?/br>
    林知望掃她一眼，分外認(rèn)真的說：“知道就好。”

    襄兒順桿爬，使出十八般武藝哄父親開心，父女倆笑鬧一陣，林知望卻兀自嘆息道：“只怕對(duì)許家不好交代。”

    “好交代！”襄兒說：“為著這件事，許jiejie都想要出家了?！?/br>
    “出家？”

    “因?yàn)樵Sjiejie中意的不是三哥，是二哥呀?！?/br>
    襄兒話音剛落，就看見父親漸漸沉下的臉，冷若寒霜。她張著嘴愣了一會(huì)，方察覺世上最遠(yuǎn)的路，就是父親的套路。

    第115章 鴛鴦譜Ⅱ

    她臨窗而立，面對(duì)窗內(nèi)三哥生無可戀的神情，無比慚愧。

    “都怪爹爹不厚道，他拿我當(dāng)犯人誘供?！彼f。

    “你將二哥搭進(jìn)來做什么？”徐湛冷著臉問：“他已經(jīng)兩年沒回過京城了，你怎知他沒有變心？”

    他并不確定這一點(diǎn)，才輕易不敢將禍水引到林旭寧身上，那樣太不厚道，本想先推掉這段婚事，再徐徐圖之，襄兒居然這么快就招了。

    襄兒低聲道：“我跟你說了，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呀！”

    徐湛啼笑皆非：“你都不可能說出去的話，誰還說的出去？”

    襄兒沒計(jì)較他的挖苦諷刺，雙臂一撐坐上窗臺(tái)翻身而入，坐在窗前寬大的書桌上，徐湛也懶得說她，說也說不改，惹哭了她還要被父親數(shù)落，所以只是默默將硯臺(tái)筆墨挪去一邊，以免打翻弄臟了書本。

    “他們兩個(gè)通過書信，有好幾次。”襄兒說。

    徐湛蹙眉，這下可麻煩了，如果貿(mào)然推掉婚約勢(shì)必開罪許家。一筆寫不出兩個(gè)林字，再想去許家為林旭寧提親，不被打出門來才叫奇怪。

    “你還坐在這兒干什么？”徐湛沒好氣的說：“去給二哥寫信，我找人急送浙江，就說你三哥要撐不住了，讓他自己看著辦?！?/br>
    襄兒應(yīng)一聲，翻窗跑掉。

    徐湛挨了打，久違的腫痛難以適應(yīng)，連帶著腦袋昏沉，渾身乏力，在家尚可，學(xué)堂堅(jiān)硬的方凳令他如坐針氈。偏偏這幾天心情極差，寧愿躲在學(xué)堂坐硬板凳，也不愿在家里多待一天。這兩年他沉穩(wěn)了許多，脾氣卻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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