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遺憾的是，對他來說，三哥走了，皇室里也再沒有能理解他的人了，即使是父皇，也不全能夠。

    好在他遇到了她。

    衛(wèi)卿珩想起戴玥姝，心里便都柔和了幾分，在走進坤寧宮時，他甚至在心里輕輕地說著。

    “母后，父親帶我進來了，就像我上次給您燒香時候說的，我想我已經(jīng)找到了——是她，沒有錯?！?/br>
    “子璟啊……”皇帝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

    衛(wèi)卿珩抬頭時，沒讓人看出一點分神來，他仍是儀表不凡的模樣，年輕又充滿朝氣，一張俊秀出色的面龐集齊了雙親的有點，一對鋒銳幽深的雙眸再怎么掩飾，都抹不去只有年輕人才有的那等格外分明的光亮。

    “你今天做的不錯?！彼锌卣f著。

    “謝父皇?！毙l(wèi)卿珩正想行禮叩謝，叫他擺手喊住了。

    衛(wèi)卿珩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也不會讓自己的情緒再流露更多了，即使是天大的火氣，也要壓著，一直壓著。

    “你我父子不必如此?！彼穆曇衾镆呀?jīng)透出幾分蒼老和疲態(tài)，身形也不若往日高大威嚴。

    數(shù)次生病，早已經(jīng)消耗了他的精神，嚴重的頭疾讓他難于入睡，睡眠本就淺了還休息少了，再鐵打的身體也支持不住，更何況他的身體本也不硬朗了。

    有時，看著自己一手培養(yǎng)出來，如此文采風流、玉樹臨風的兒子，他也會升起幾分復雜的心思，但他從不叫那些齷齪的念頭表現(xiàn)出來，甚至不讓其久留，以免無形中壞了他的心智。

    當今約束自己許久，自有一套自己的處事道理，若不是疾病一直在削磨他的精神，消解他的意志，他還有更大的信心去創(chuàng)造一份更好的業(yè)績，但如今，這些估計再無法完成的東西，都該一并交到他一心栽培的兒子手里了。

    “我與你母后當年，也是恩愛非常?！?/br>
    皇帝回憶起了過去，衛(wèi)卿珩更加恭敬地低下了頭，仔細地聽著。

    但內(nèi)容其實已經(jīng)在他的預料內(nèi)，不如說他早就查到猜到了，只沒有往后繼續(xù)。

    不過這一回，皇帝告訴了他更多的細節(jié)。

    說的是當年13歲繼位時，衛(wèi)卿珩生母上官皇后也才13歲，這門親事是先帝搶著定下的，再慢一步，他就會叫嫡母燕太后給安排一位世家女當皇后了，而且多半還是姓燕的。

    先帝再是癡情珍妃，也不會拿江山社稷胡來，更不會讓自己最有希望的兒子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

    “你祖父、先帝確實是……”當今長嘆一聲，“吾不如吾父許多，一生追逐吾父的影子。”

    衛(wèi)卿珩有些驚訝，他知道自己父皇始終非常敬重、憬慕先帝，哪怕相處不多也是滿滿的孺慕之情，但他沒有想到評價居然如此之高。

    看他隱約透出來的臉色，當今便知道他的想法了，不過今天的重點不是這個，所以他只是搖搖頭，一面提醒他孝道為先、必重先祖，一面告訴他，他以后就會明白先帝的深謀遠慮了。

    至于珍妃的事情，其實不論當今還是衛(wèi)卿珩，都不覺得是什么大事情，至少不足以掩蓋他在其他方面的功績，兒女私情之事旁人又有何權(quán)利評價呢？

    成婚后第二年，當今便繼位了，上官氏成為皇后，燕太后尊為東太后。

    因當時年齡小，加上先帝薨逝守孝，他們小夫妻互相支持依靠，實際上守了三年，第四年起才第一次行房，成了實質(zhì)上的夫妻。

    燕太后曾想弄權(quán)為涉政太后，還想垂簾聽政或是輔政朝廷。

    當今即便非常尊敬她，也不會容許她賣弄權(quán)術至此，但面上他仍是她扶持起來的皇帝，她也是他敬重的嫡母太后。

    前朝情況不好，他只能借著先帝留下的一點人手和布局，慢慢地積蓄力量尋找機會。

    和現(xiàn)在被一手培養(yǎng)的衛(wèi)卿珩不同，當今當時于朝政之事確實非常手生，還是讓太傅指導著，自己慢慢摩挲學習權(quán)謀之術的新手。

    “當時犯錯也不少，現(xiàn)在想想有太多地方可以避免了?！?/br>
    他感慨地說著，衛(wèi)卿珩聽得極認真。

    他那時便不怎么到后宮去，只上官皇后一人，兩人一前一后，共同信賴，互相扶持。

    但他沒有料想到，上官皇后面對的壓力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亦或者說，后宮女眷里，太后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

    便是她左右不了前朝之事了，憑她多年皇后、正經(jīng)嫡太后的身份，也著實能將人死死地壓著。

    “阿芙說，頭一個是女孩，后面是兩個男孩……”皇帝感慨的聲音里藏著那么一絲哀慟。

    阿芙指的便是皇后，那時候他們都尋不到理由，只有這么多年過去，他才能肯定，流產(chǎn)的事情與太后有關，但他也弄不清楚究竟是誰、如何下手的。

    畢竟，當時除了世家、太后的問題外，還有舊朝遺留下的宦官和宮女問題，他是幾十年來清洗了數(shù)次后宮，把皇城內(nèi)所有伺候的人員換了又換，添進自己的人手，才敢肯定這個紫禁城還算“干凈”了。

    子嗣問題成為了他們最大的妨礙。

    一個皇帝，哪怕只有一個妻子，他也必須要有子嗣，并且最好能夠有幾個孩子，甚至按照時人想法是越多越好，多子多福。

    皇后這便承擔了極其恐怕的壓力，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的肚子上。

    這么多年了，皇帝后宮干干凈凈，她卻又生不出一個立下來的孩子，于國祚來說，這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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