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易靈謠因為剛剛聽到的話還有些恍惚,她仿佛看到易天璃走近了一點,卻致使她不由的往后退了兩步。 她茫然的雙眸微微生澀,忽而又難受的眨了眨眼睛,頓時殷紅一片。她這才回了回神,抬頭看了易天璃一眼,又看了看隨后走出來的葉南子。 謠謠 師父說的,你命人,屠盡了那個村子是什么意思? 易天璃怎么也沒想到閉關(guān)了許多日的易靈謠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過來,更沒想到,時隔這么許多年,葉南子隨口又提起的舊事會正好被她聽到。 易天璃頓時不知該怎么解釋,但仔細想想,也沒什么好解釋的。她確實做了許多惡事,屠村之類放在以往或許都算不上什么拔尖的。 那,那件事 那個村子,便是云昭從小生活的地方? 易靈謠的聲音開始顫抖,是你,殺了她的親人,朋友? 謠謠 你別叫我??! 她早知道,易天璃不是什么好人,這天極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她想盡了辦法想要逃離這里,卻不知道這里頭甚至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腌臜的厲害! 屠村那是多少條人命?多少條無辜的性命? 她原以為云昭來到這天極教已經(jīng)是足夠悲慘的事情了,卻怎么能想到殺盡她至親的人竟也是這天極教的人。若是有一日云昭知道了,知道她一直效忠的是與她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她又如何能承受的?。?/br> 易天璃咬著唇,如今哪怕是再怎么后悔也無濟于事,我也是走投無路,木洛靈躲著不出來,我又急著要取血救你,最后知道她出現(xiàn)在那村子附近,我便只能只能出此下策。 可誰知,當(dāng)真是個下策,哪怕是犧牲了一個村子的人,那木洛靈最后還是連個面都沒露出來。 易靈謠緊緊地閉上眼睛,眼淚已然不受控制。 是,這許多人命里,還有她的一半責(zé)任。 她以為她可以將云昭帶出煉獄,可到頭來才知道,自己才是那個一而再將她推入煉獄的罪魁禍?zhǔn)住?/br> 就算她如今做再多的補償又能如何,有些東西沒了就是沒了,再多的補救也是無濟于事。 她沒有再問下去,回身跑遠了。 她知道葉南子是心存善念,所以沒有舉手之勞的殺掉這最后一個遺孤,但將她帶回天極教,看在身邊,或許還遠不如直截了當(dāng)?shù)慕o她一刀來得痛快。 就在前幾日,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時候,易靈謠都不曾有過此刻這般萬念俱灰的感覺。她還能笑,還能跳,可現(xiàn)在,她卻只能趴在欄桿上,哭到筋疲力盡,心慌到作嘔。 第64章 她該怎么面對云昭? 她們之間 易靈謠不忍細想下去, 她慢慢蹲下身來,把自己完全的蜷縮在夜的陰影里。眼淚干了又流,流了又干,最后雙眸澀痛,便是睜也睜不開了。 她不該知道這些的,哪怕云昭尚且一無所知, 她也不可能繼續(xù)心安理得的裝出不知情的樣子。 你聽說了么, 玄字宮里有個丫頭毒發(fā)死了。路過的教眾傳來竊竊的交談聲,他們走的很快, 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陰影里的人。 毒發(fā)?另一個人問, 她沒吃解藥? 聽說是吃少了, 想私藏來著,結(jié)果藥效沒夠,就死了。 還有這種事情 心猿意馬的易靈謠在聽到這處時忽然回了神,她有些茫然的沖著那兩名教徒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即又站起身來。 站?。?/br> 正說著小話的教眾原本就沒想到深更半夜外頭還有人, 還是在這么個偏僻的犄角旮旯,于是雙雙被嚇得踉蹌?;厣硪磺?,雖看不清臉,但那身形氣質(zhì)都像極了少教主。 少, 少主? 易靈謠因為哭過, 鼻子還有些囊,只能勉強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一些,你方才說的那個丫頭, 可知叫什么名字? 好,好像叫純什么的。 易靈謠:淳實? 對對,正是淳實。 易靈謠: 過度的悲傷似乎已經(jīng)耗盡了她的情感和力氣,以至于確認了這個名字后,她只是面色麻木的呆滯了一會兒。兩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教徒便鉆著空子趕緊溜了去。 易靈謠放空了幾分鐘后,卻忽然扯著嘴角,苦澀的笑了起來。 她笑這世道,太荒唐,也太不公了。 那丫頭不該貪心的。 冷不丁傳來的男聲最終讓易靈謠收了笑意,她轉(zhuǎn)頭看去,便見葉南子負手而來。 他其實已經(jīng)來很久了,只是易靈謠哭的那般痛苦,他才沒有貿(mào)然出現(xiàn)。 易靈謠只看了他一眼,便轉(zhuǎn)開了視線,她覺得好笑極了,貪心? 解藥的劑量都是正好的,她若安分的吃了,斷然不會有任何事。 那你可知,她為何要攢下這藥? 葉南子只看著她,沒有應(yīng)聲。 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藥,最后卻半點不心疼,轉(zhuǎn)手就送給了別人。一次送不成,就送兩次,別人不愿收,她還委屈的哭紅了眼睛。易靈謠搖了搖頭,她從未想過這么做值不值當(dāng),哪怕最后可能會害死自己你卻覺得她貪心? 那丫頭斷然是喜歡著云昭的,兩個無依無靠又身陷囹圄的人原本是可以相互取暖的,可是不太湊巧,她偏偏是看上了云昭那個不解風(fēng)情的。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想要得到,便算是貪心。 易靈謠忍不住反問他,那敢問,她的命,是不是她自己的東西? 她為什么要來到這里,為什么要服下這毒藥,為什么要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別人的手里?而現(xiàn)在她只是想做出一點點的反抗罷了,就活該要去死么? 靈謠 師父!易靈謠紅著眼睛逼視著他,我敬你謝你,所以還叫你一聲師父,但我還是想問問你,這毒藥,最開始其實是出自你之手吧? 葉南子: 沒錯。他沉默了許久,最后還是丟出兩個字承認了。 為什么?!易靈謠崩潰不已,你不是討厭魔教中人的么,又為什么會和易天璃成為故交,還幫她做這些事?你能在這天極教來去自如,說明你也是可以拒絕她的不是么? 葉南子卻搖了搖頭,如何拒絕? 如何不能拒絕? 太遲了。葉南子道,倘若一開始,我便知道她的身份,也就不會有后來的這許多事了。 他用了心,動了情,再想回頭,已然不可能了。 他生在藥王谷,從小受著正道的思想洗禮,本來應(yīng)當(dāng)是個好人的。但又不然,只因為詭醫(yī)一族世世代代,賺著不義之財,干著有違天意的勾當(dāng),就從未聽說有過什么好人。 那時他被逼無奈離開了藥王谷,走投無路,便隨著易天璃來了天極教,他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 一切就已經(jīng)遲了。 起初他心中還有對世道的憤恨,也曾做過些錯事,后來冷靜下來了,卻才發(fā)現(xiàn)易天璃的手段,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殘狠??伤€是幫了她,幫了她一次兩次,十次八次,幫她要了孩子最后他幫不了了,也再受不住了,才選擇的離開。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到底也沒壞到骨子里,可能正因為此,他才會那么糾結(jié)痛苦,僅僅是不可收拾的愛著易天璃,才一而再的逼著自己做決定。 這毒藥本不是用來控制教徒的,只是對待外敵和懲治叛徒的時候會用,可能是后來有一段時間叛教的人越來越多,所以她才會想到這個法子。 其實我何曾沒想過要改變她,但是沒有可能的,如果說這世上真有人可以改變她,那也只有一個可能,便是你。葉南子感慨道,其實她為了你,已經(jīng)改變了很多了。 靈謠,這世上人人都可以不齒她,憎恨她,但唯獨你不行。以前的事情,不管錯的有多離譜也都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我無意為她開脫什么,只是想告訴你,別因為這些事情跟自己置氣。 你說的沒錯,命是自己的。所以忘掉今天晚上的這些事情,好好地活著,等她回來。你娘承諾了不會再管你們之間的事情,所以你大可當(dāng)做什么也不知道,畢竟原本這些事情也是和你沒有關(guān)系的。 易靈謠卻搖著頭,可怎么可能當(dāng)做不知道呢? 師父,若我這次能活著,我想離開這里。易靈謠道。 葉南子說,我知道你為什么想離開,你生性純善,受不得這些污穢。但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其他的選擇。 我還能有什么選擇? 回避問題不如試著去解決問題,你娘既然有意讓你接任這天極教,那這天極教以后的命運,也是可以被你掌握更改的,不是么? 易靈謠: 葉南子淺淺笑道,你改變不了你娘,但你,可以改變這天極教啊。 * 晨起的光線從窗戶的縫隙透進來,在地面撒下一片光影,隨著時間的推移緩慢的偏移著。 布置簡陋的屋子里,僅有一張床和一副桌椅,而此刻床上正躺著一個人,床邊也坐著一個人。一個沉睡未醒,卻始終不安的皺著眉頭,一個目不轉(zhuǎn)睛,耐心十足的打量著對方的臉。 謠謠然后冷不丁的,一聲夢囈打破了持久的靜謐。 床上的人忽然掙動起來,她的臉上很快溢出汗水,雙手緊握著被單,擰攪成一團。 這人正是云昭。 床邊的人見她這般模樣似乎嘆了一口氣,她抬袖子擦了擦對方額頭的汗水,卻在想收回手的時候被人一把扣住。 扣住的瞬間,云昭也掙開了眼睛。 她方才夢間都是易靈謠,但這一下子卻并非吧身邊人當(dāng)成了易靈謠,而只是警惕性條件反射罷了。所以這一扣力道不小,瞬間就讓對方倒抽了一口涼氣。 云昭的力道卻絲毫沒減,她用最快的速度強迫自己清醒過來,于是眼前人的模樣也漸漸變得清晰。 待徹底看清楚了,卻全然出乎了她的意料。 是你??她怎么也沒想到一個人周韶伊。 你,你弄疼我了 云昭這才看了一眼她扣著對方的手,但短暫的遲疑卻并沒有改變她的想法,她仍舊沒松手,自己卻防備的迅速坐起了身體。 怎么會是你?她一面問,一面用余光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屋子,這是什么地方? 她仍舊記得不久前,她還在和練紅玉、顏青一起對付木洛靈。 他們此行遠比想象的要容易許多,雖然一開始也饒了路,去了趟紫燕山卻無功而返,可后來得到了些消息,便一路找到了一個叫柳城的地方,結(jié)果當(dāng)真遇上了木洛靈。 不過木洛靈帶著些高手在身邊,盡管硬碰硬也是有勝算的,但畢竟不是什么好法子,所以她們還是想了個折中低調(diào)的方案,不至于把場面鬧得太大。 只是最后出了點小岔子,還是被木洛靈發(fā)現(xiàn)了,于是雙方不可避免的交起了手。 然后呢? 到這里云昭的記憶就開始模糊了,她只隱約記得自己主動要求打頭陣拖住木洛靈。雖然她不敵木洛靈,但也不至于差的太遠,不但能拖住她的手腳,還能誘導(dǎo)她掉以輕心,這時再由練紅玉出其不意,擒了她便算是成了。 只是她忽而受了木洛靈一掌,那一掌力道夠嗆,她被打翻在地,但h好在沒什么大礙。卻是等她隨后要起身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沉重?zé)o比,重到有些動不了了,緊接著意識也開始模糊混亂,她應(yīng)當(dāng)是強撐了好一會兒,只是終沒有成效。 記憶到此為止,后來就是從這個莫名的地方醒來了。 是你!她冷不防想到先前對付紀元仲的時候,那迷藥實在太叫人記憶深刻了。 可周韶伊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她把她帶到了這里,那其他人呢?木洛靈呢? 你不用看了,這里沒有旁人,只有你我。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周韶伊沉吟了片刻,阿昭,你當(dāng)真不記得我了? 云昭確實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周韶伊的事情,易靈謠之前是跟她講過的。所以為免多說廢話,她便模棱兩可的答道,我知道你是誰,但我一直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 周韶伊不由吃驚,你知道? 我知不知道都無甚重要,你我之間除了兒時那點情誼便再無半點瓜葛。 再無瓜葛?周韶伊嘲諷道,因為那個天極教的小少主么?叫什么易靈謠的? 云昭懶得與她多說,她察覺這次的藥量并不重,她除了還有些疲乏之外,身體并沒有其他的禁制,也就是說撇開周韶伊這個毫無威脅的女人,她其實是可以隨時離開的。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此次我放你一馬,但我必須現(xiàn)在就離開!她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練紅玉他們有沒有得手,但不管怎么樣,她都得在期限將至之前趕回去。 你還要回天極教那個地方么?你知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 云昭已然松開了她,翻身下了床,眼皮都沒抬一下的淡然道,縱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是我該去的地方。 周韶伊卻莫名的苦笑了起來,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當(dāng)年事情的真相,你不知道整個村子數(shù)十口人,包括你的至親,忽而之間是怎么死的,是被什么人殺死的! 云昭這才停了動作,沉重而疑惑的回眸看著她。 你身在局中全然不知,否則否則這么多年,你又怎么會心甘情愿的為仇人鞍前馬后? 云昭忽而向前,眼眸死死的盯著她,一字一頓道,你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