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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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山山門大陣,從來沒有這般堂而皇之地向一個魔族敞開過,更何況,這魔族還是令整個修真界聞風(fēng)喪膽的存在。 其實,若要認(rèn)真究其所為,似乎也并未做過什么可怕之事,只是力量本身便令人懼怕而已。 而且傳聞中,這位魔尊還形貌丑陋,面色青黑,目凸口大…… 這般形象,與在蒼梧山生活了兩年的賀蘭宵實在是相去甚遠(yuǎn)。 且不說賀蘭宵在被櫻招長老收入門下之后,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副絲毫不打折扣的好相貌,光說品行,雖然他喜歡獨來獨往,常常游離于世情之外,但他出手大方,又溫和有禮,又從不與人結(jié)仇……怎么也看不出來是個惡名在外的魔族啊。 朝夕相處的同伴,變作了那個遙遠(yuǎn)的、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前任魔尊,對于很多人來說,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接受。 特別是燕遲。 參柳遵照著嵐光仙姑的意院大開山門時,跟去看熱鬧的弟子很多。 燕遲和蘇常夕也在其中。 隔著熙熙攘攘的腦袋,燕遲看到了站在櫻招長老身邊的那個人。 分明還是賀蘭宵的模樣,只是要比他們分別的時候要年長幾歲。但賀蘭宵習(xí)慣站在櫻招長老身后,像這樣并肩而行于他而言是不小的逾矩,換做以前的他,絕不會這般鋒芒畢露。 而現(xiàn)在的這位,作為傳聞中的魔尊來講,面容仍舊過分年輕了。頭頂著華貴玉冠,舉手投足間雖刻意將周身氣勢斂去,可那般閑信的神情,顯然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大場面,經(jīng)年累月才能養(yǎng)成。 想來大人物們往往是習(xí)慣被人注視的,即使是直面成百上千雙眼睛,也不會有任何局促感。 四峰的長老們無不是如此。 像參柳當(dāng)了這么多年掌門,開壇授課給低階弟子們講經(jīng),底下雖沒一個人聽得懂,睡倒一大片,他也能巍然不動地將兩個時辰的課業(yè)混過去,絲毫不覺得羞恥。 此前在私底下亂嚼過舌根的那群人,在見到斬蒼本人時,也終于明白他真的不再是以前那個賀蘭宵了,而是實實在在的,能用一根指頭便能將他們碾死的魔。 不敬的字眼老實吞進了腹中,再也不敢置喙半句。 不管怎么樣,賀蘭宵如今能以斬蒼的身份站在櫻招長老身旁,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燕遲很為他高興。 遠(yuǎn)遠(yuǎn)地,斬蒼像是察覺到了他與蘇常夕的目光,側(cè)頭看了他們一眼。 燕遲當(dāng)即對他打了個手勢,是老地方見的意思。 他們?nèi)俗鳛橥慌腴T的親傳弟子,接觸的機會自然要比別的同門要多,自然也會有這么一處僻靜地作為平日里切磋術(shù)法的“老地方”。 若斬蒼還把自己當(dāng)賀蘭宵看待,那他肯定能看懂燕遲的意思。 * 兩個月餅下肚,燕遲已經(jīng)感覺有些撐。 蘇常夕一邊將月餅盒收進乾坤袋,一邊絮叨:“長老們?nèi)チ藣构庀晒玫囊鹿谮?,他們夜里還要小聚,應(yīng)當(dāng)沒那么快過來?!?/br> 好在他們兩個并不急。 才互通心意的少男少女,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膩在一起。這般花前月下,只會嫌時間過得太快。 月亮朝西邊傾斜而去,四周的風(fēng)勢驟然發(fā)生變化。 一道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二人跟前,干爽的草葉被軟靴踩響,空氣中有好聞的木香味彌漫開來。 “燕遲,蘇常夕?!泵媲暗娜朔謩e叫出了他們的名字。 蘇常夕蹭地一下站起來,目光在對方身上反復(fù)溜了幾圈,嘴巴張了幾下,竟不知道該喚他什么好。 叫斬蒼? 好像不太禮貌,總覺得斬蒼要比他們大上許多,不是一輩人。可實際上如今的斬蒼,面孔也就堪堪比之前的賀蘭宵年長個三四歲而已,只是身量變得更高,逼人的氣勢更是收都收不住。 若是叫他賀蘭宵,也很奇怪。 燕遲跟著站起來,向來機敏的少年此時反應(yīng)與蘇常夕差不多。 都挺呆。 與此同時,燕遲還意識到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從前他與賀蘭宵站在一起,二人身高看起來差不多。雖然蘇常夕一直聲稱賀蘭宵要比他高那么一點點,但燕遲基本上不承認(rèn)。 如今的斬蒼站在他面前,二人身高差直奔大半個頭腦袋去了,這讓燕遲感覺十分挫敗。 他也好想憑空就長大好幾歲啊!看起來多威風(fēng)! 夜風(fēng)凜凜,兩個少年立在原地注視著斬蒼,各自凌亂。 倒是斬蒼,對這種反應(yīng)已然習(xí)慣。月色清明,他看著自己作為賀蘭宵時,結(jié)交的真心的朋友,像是找回了些少年心性,淡淡笑道:“你們可以繼續(xù)叫我賀蘭宵?!?/br> 至于參柳和甘華那幾個家伙,必須叫他斬蒼。 因為櫻招說,他們就是想占他便宜,趁他什么都不懂,當(dāng)了他兩年師伯沒過夠癮,現(xiàn)下還妄圖繼續(xù)將稱呼給模糊,進而在輩分上壓他一頭。 被無情拆穿后,參柳和甘華一臉悻悻,面對著斬蒼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暗戳戳揪住櫻招的耳朵罵她吃里扒外。 風(fēng)晞向來不屑參與此等口角,只在旁邊憋著笑,待到甘華落到下風(fēng)時,才身體力行地開始站隊。 一晚上可以稱得上雞飛狗跳,他也總算是見識到了蒼梧山這幾人湊到一起時究竟有多不消停。 席間櫻招聽說了蘇常夕為她仗義出頭之事,心里很是感動。當(dāng)下便從自己那一堆助長修為的靈寶中挑出最適合蘇常夕的那一個,打算次日親手交給她。 散場時已是月上中天。 燕遲的手勢大約也就是要斬蒼在這個時辰相見。 櫻招顧及著她畢竟是長輩,大晚上地去打攪小年輕們也許會敗人興致,便打發(fā)斬蒼獨自赴約,自己則率先回了北垚峰。 她走時步履匆匆,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惦記著什么,總之很是令人在意。 “賀蘭……賀蘭宵?” 燕遲試探性的問話令斬蒼回過神來,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怔忪,卻又很快恢復(fù)如常,微微頷首權(quán)當(dāng)回應(yīng)。 一旁站著的蘇常夕眼睛亮晶晶的,拉著燕遲綻開一個特別開心的笑:“他還是他欸!太好了!” 賀蘭宵在他們眼里,原本就是這副別別扭扭的模樣,需要人特別自來熟地黏上去才會給以相同的回饋。以前他們不懂他為什么總是和任何人都不親近,似乎藏著很多秘密,現(xiàn)下他們才恍然想到,原來他是怕自己魔族身份暴露。 少年人的心緒是如此明朗直率,此情此景下只恨自己沒能早點成為值得賀蘭宵信賴的同伴,而完全不會去責(zé)怪他的隱瞞。 “你們的傷已經(jīng)好了?”斬蒼問。 燕遲點點頭:“嗯,余毒早就清了。” “那就好。” 斬蒼將手?jǐn)傞_,遞過去兩顆丹藥:“可以助長修為,你們……太弱了?!?/br> 照他以前的性子,這句話說出口連半個盹都不會打,現(xiàn)下面對著那倆笑嘻嘻的模樣,竟猶豫了一瞬才將話說完整。 燕遲:“……” 蘇常夕:“……” 雖然比起前任魔尊來說,他們的確很弱,但以前的賀蘭宵才不會說這種欠扁的話! 不過,那丹藥一看就是難得的寶貝,無語歸無語,該拿的東西還是不能推辭的。 禮物送到,斬蒼不欲多留。 轉(zhuǎn)身之際,燕遲突然問道:“我們……還是朋友嗎?” 朋友? 斬蒼腳步頓了頓,低頭看向燕遲。 少年月光下那雙堅定清亮的眼眸,似乎并未因為他的身份變化而產(chǎn)生動搖。包括旁邊的蘇常夕也是,一派天真地附和道:“魔尊欸魔尊欸!雖然已經(jīng)不干了,但說出來多有面子啊!” 斬蒼輕輕笑了笑,眉宇間漸漸浮現(xiàn)出一抹真心的釋然。 這是他作為賀蘭宵時,結(jié)下的善緣,理應(yīng)珍惜。 “當(dāng)然。” 他這樣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