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印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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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蒼呢?你不問問斬蒼在不在?” 微燙的呼吸落在她臉上,雖然沒什么表情,但櫻招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把她吞進去。 攬在腰后的臂膀是溫柔的枷鎖,看著沒費什么力氣,實際上她逃無可逃。 “我……”她吞吞吐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從蒼梧山出來,一路走到黑齒谷,似乎都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以前是心寬不在乎,以為丟失了記憶有丟失了記憶的活法,即使她已經(jīng)察覺到自她醒來起,自己的人生幾乎稱得上漏洞百出,但她無所謂,這點小事不耽誤她一心向道。 在血楓林時,大敵當前,她循著本能與斬蒼站在了一邊。那群元老院魔族要他的命,她根本來不及思考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只覺得必須先解決掉眼前的麻煩,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當其他麻煩都退場時,面前這個與她糾纏不休,即使失憶了也不放過她,逮著空子就要往她心里鉆的魔族便成了最大的麻煩。 夕風鼓蕩著她的衣袖,占先透露出她內(nèi)心的糾結(jié)。 斬蒼又問她:“櫻招,你湊這么近,想把他單獨叫出來做什么?” 她湊得是有些近…… 雙手撐住樹干幾乎要貼進他懷里,腰后那只臂膀不讓她退開,現(xiàn)下他們幾乎是呼吸交纏。 這樣的姿勢,對著賀蘭宵,她自沒覺得有何不妥,反正,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她將他關(guān)在紫云壺那幾日,或許是存著過一日便沒一日的心思,二人脫了衣服之后幾乎是抵死纏綿。 可現(xiàn)在,面對著有斬蒼神魂,已經(jīng)成為了斬蒼的賀蘭宵,她卻覺得十分不自在。 掌心的樹皮有些粗糙,硌得她手不太舒服。她暗自調(diào)整了姿勢,跪坐在自己雙腿上,將距離拉開。 是防備的姿態(tài),斬蒼瞟了一眼她已經(jīng)發(fā)紅的掌心,沒有再禁錮住她。 “師傅,”他突然這樣喚了她一聲,待到她抬眼看向他時,才輕聲問道,“倘若我只是賀蘭宵,你會想與我長相廝守嗎?” “……” “不會對不對?”他自嘲地替她回答了,“那我再不要當賀蘭宵,我只是斬蒼?!?/br> 明明作為賀蘭宵時,嘴上說的是當她一輩子的奴隸就好。 可他知道那些全是假話。 他想要她看著他,只看著他,眼神再不許裝進別人。 櫻招卻沒想那么多。 在她心里,賀蘭宵才是那個與她朝夕相處了兩年之久的人。他沒她厲害,沒她見多識廣。他跟在她身后滿心滿眼都是她,完完全全只屬于她一個人,全然被她掌控。 而面前的斬蒼,總讓她感覺很危險。 在她所剩無幾的零碎記憶中,她是那樣傾慕于他,這種感覺令她無比驚惶。 扶桑樹的枝干上還攀爬著些藤蔓,藤蔓上不知名的小花被風吹得搖擺不定。她盯著那些粉白的花朵,突然說道:“我也問你幾個問題。” “嗯。”斬蒼點點頭,背靠在樹上,一條腿懸在枝椏間,做出閑適的姿態(tài),盡量不給她任何壓迫感。 “我的記憶,是被你抽走的嗎?”櫻招問。 “是?!?/br> “為什么?” “不那樣做的話,你會死?!?/br> 所以果然是有隱情,可他如今問一句才答一句,似乎并不希望她知道全部的真相,為什么? 櫻招默默地將左腕上束緊的衣袖解開,露出刻著“斬”字的追魂印,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直接問道:“這個追魂印,是我自己刻下的,對嗎?‘斬’字……是你的名字?!?/br> 斬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稍稍支起身子,將手遞到她腕下,虛虛地托住。皓白的手腕就這樣懸在男子的掌心,并沒觸碰到,但彼此肌膚散發(fā)出的熱度卻碰撞到一起,令血管也無故震顫起來。 更別說那截腕子上,還刻著他的名字。 這讓櫻招感覺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她正打算抽回手,他卻屈起手指將她扣住,肌膚相貼時,她微微側(cè)了側(cè)腦袋,試圖掩蓋自己方才漏了一拍的心跳。 幸好斬蒼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斬”字上,沒空留意她難以形容的反應(yīng)。他低下頭湊近她的手腕,粗糲的指腹緩緩摩挲過那道追魂印,然后輕聲問道:“疼嗎?” 不需要她回答,他也知道她有多疼。 作為賀蘭宵時,在鹿吳山的客棧里,她發(fā)作起來疼得渾身發(fā)抖,咬著牙關(guān)五感消退到只剩下痛覺。那時他真恨斬蒼啊,師傅愛他愛到不惜動用天罰之印,也要將他刻入神魂,永生永世絕不相忘。 即便現(xiàn)下他知道自己便是斬蒼,看到這個印記,也沒有幾分高興。 他的櫻招本不必遭受這些的,都是因為他。 流轉(zhuǎn)著金光的“斬”字上突然落下一滴水痕,櫻招怔怔地看過去,下意識就要抽回手,扣住她的那只手卻攥得更緊。 “別動,別動。”他輕聲哄著,將額頭抵上她的手心。明明身子那般高大,弓著的背脊卻讓他顯得有些脆弱。 好想摸一下他,但櫻招忍著沒上手。 斬蒼就這樣平復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說道:“我?guī)湍憬忾_?!?/br> 黃昏掠過他的眼睛,里面似有水痕在閃爍,但眨一眨眼就看不分明了。 櫻招這么多年來也沒指望追魂印能解開,乍一聽到這句話,有些不相信:“不是說只能施咒的人自己解開嗎?因為咒語太復雜?!?/br> “追魂印,是我教給你的,”斬蒼說著在掌心結(jié)出一道金印,那道金印精巧又繁復,的確一不留神便會結(jié)錯,“在你施咒時,我還殘留著一絲意識,所以知道你念的是哪句咒語?!?/br> 只可惜那時他已經(jīng)無法阻止她。 “會有些疼。”他叮囑了一句。 繁復的金印貼上她的手腕,撩起一道火舌,灼灼的像是要將皮rou烤焦,但比起追魂印發(fā)作的疼痛,這的確不算什么。 櫻招眉頭也沒皺,睜大眼睛看著那個“斬”字就這樣燃燒起來,平平整整的結(jié)體竟?jié)u漸被燒作金色的齏粉,與火光交織在一起,風一吹,便全被吹走了。 這便解開了? 手腕還被斬蒼握在手里沒松開,櫻招一眼望過去,只覺得光禿禿的,不太習慣。 那里應(yīng)當要有什么東西才對。 不是冷冰冰的,像是宣告歸屬權(quán)一般的字,而是花枝之類的東西。 夕陽散放在天際,四下的景致被染上一層橘紅,晚霞陳列在櫻招的雙頰上,看起來分外可愛。 她躊躇了片刻,突然開口,認真問道:“斬蒼,我以前……是不是很愛你?” 不然她不會,只要與他對視,胸腔就跳得像壯烈犧牲了千萬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