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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倦望著他良久,發(fā)現(xiàn)眼前的人除了模樣和十年前已經(jīng)大不相同。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鮮衣怒馬的仗劍少年,今時今日除卻恣意只剩下滿眼的恨。 他心疼了。 謝倦顫著手摸摸賀北的頰邊,隨后撐起身子將唇抵了上去。 這是謝倦第一次主動和賀北親熱,賀北身子一僵。天下絕美的美人兒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唯獨謝倦,他拒絕不了。 賀北低沉沙啞地喚了一句:“師兄.......” 隨后二人熱烈纏綿在一起,不知過了過久,漫長的一吻結(jié)束。 賀北抬眸望著懷中呼吸緊促、神情疲憊的謝倦,他身著緋紅嫁衣,像斷線的傀儡,零落的嬌花,失去往日神采,眼里漫著濃郁散不開的霧氣,渾身上下都是他粗暴留下的痕跡。 “噗嗤——” 賀北的胸腔猝不及防一痛,一口烏血從嘴中吐出。 “師兄,你——” 賀北渾身一陣戰(zhàn)栗,熱血驟然冷卻,四肢酸軟無力,心肺散發(fā)起一陣撕裂般的絞痛,將他疼出一身冷汗。 謝倦方才憑借那個吻,給他下了奇毒。 謝倦的目光清柔,落在賀北因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之上:“寒川,等我?!辟R北身子漸漸癱軟下去,他躺倒在謝倦懷中慢慢閉上了眼。謝倦的最后一句話盤旋在他的腦海之中,成為夢魘。 “你的仇我來替你報,你的罪我來替你贖?!?/br> * 真武盟還未攻上夙漓殿,就見山頂濃煙漫天、狂妄的熊熊火光將白云燒紅,到處彌漫著嗆鼻的煙火氣息。 夙漓殿失火了。 火勢猛旺,真武盟無法再往前攻進(jìn),紛紛退下山去。 這場火燒了整整三天三夜,將清笳山原先的翠樾千重?zé)闪撕邝铟钜黄?,最后天降甘霖才將其熄滅?/br> 武林都道蒼天有眼,將為禍天下的蕪疆魔尊一場大火收走,燒得連灰都不剩。只可惜北府神官謝倦揚善一生,為了消殺惡徒反而賠上了性命,與蕪疆魔尊同歸于盡。 火滅的第七日,令天下武林震驚的是——謝倦居然沒死。謝倦還活著,他完好無損的活著回到北府神殿,先將自己積攢十年的十萬功德柱一劍劈斷,而后辭去了神官的位置。 第八日,謝倦飄洋過海來到金沙。 他用蕪疆魔尊的佩劍艷山劍,將天地盟盟主白萩一劍誅心,奪走三張河圖洛書的碎片,集合自己保管的三張碎片與賀北擁有的五張碎片,將武林至寶河圖洛書拼湊完整。 當(dāng)所有人以為謝倦擁有完整的河圖洛書要顛覆整個武林之時,他竟然抱著河圖洛書一同自焚于金城火山之中,灰飛煙滅之! 從此,這世間再無悲憫世人、懷濟天下的北府神官,也無令武林腥風(fēng)血雨爭奪百年的河圖洛書! 亦無惡貫滿盈為禍四方的蕪疆魔尊。 * 賀北再次醒來是在鳳語劍莊。他醒在一片山花爛漫處,身下是柔軟厚鋪紅云一般的落花,身旁是山里年歲最老的鳳語樹。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被謝倦毒死了,夢回鳳語山,夢回年少時??僧?dāng)他低眸看著自己一身熱烈的緋紅婚服時他又意識到一切都不是夢。 在他的手心置放著一封信。打開信,是謝倦瘦勁清雋的筆跡。 寒川親啟。 “當(dāng)你拆開這份信時,我已不在人世。寒川,莫怪師兄一意孤行。 這么多年我一直未忘記雪恨,只是我們的方式不同罷了,大丈夫居生天地間,豈會作縮頭宵小之輩。仇敵我來弒,河圖洛書我會親手毀掉它,多少年,有人因它癡,因它狂,因它作惡。如今,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 寒川,你小時候問過我,人死后會去哪里。我說,好人會去天上做神仙。壞人會下地獄。當(dāng)時你怕極了,因為你把師父的硯臺打碎了,你害怕自己會下地獄,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覺,非要與我一同睡,我還笑話你膽小。 別擔(dān)心。我將北府神殿的十萬功德柱斬斷,希望這些年積攢的善行能夠替你贖罪,有我在,寒川,下輩子,我希望你可以投胎一個好人家,父慈母愛。 寒川,替我好好活著,替我守著鳳語山,替我看滿山的鳳語花開。 同心,不悔?!?/br> 謝倦把他毒暈后將他送到鳳語山,身前身后事都替他安排妥當(dāng)。 他的手已經(jīng)臟了,但謝倦是干凈的,他偏偏要替他淌這最后一淌渾水.,殺白萩、毀河圖洛書.....他本可以清清白白的走,他本該被天下武林歌功頌德一世。 賀北握著信件的手在極力顫抖,仿佛置于冰窖之中,血液寒涼,心臟倘若被人一刀一刀細(xì)捅,痛的快要喘不過氣來。 “師兄......” 賀北眼中水霧彌漫,俯首啜泣。 謝倦拿走了他的佩劍,別在他腰上的是謝倦的沉雪劍。他抱著冰涼的沉雪劍抱了許久,恍惚時以為謝倦在他懷中,意識偶爾清醒時就會發(fā)現(xiàn)懷里依然是空落落的,難以承受的巨大落差感令他喘不過氣來。 就這般,他枯坐到夜深之時,待他抬眸望著鳳語樹上一盞盞泛黃卻未明的琉璃燈,他喃喃道:“師兄,寒川怕黑,你回來給阿寧點燈好不好......?!边@些燈是謝倦給他一盞盞掛上去的。 他知道他的寒川最怕黑了。 賀北認(rèn)為,良人不歸,活著無意。回首半生,他只看到大寫的兩個字‘荒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