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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懂不懂?”我說,邊說邊一口咬在他舌尖上,好像唯有這樣他才能與我感同身受。 但我吻他,他也不抵抗、不拒絕,像縱容一個頑童一樣在他口中燒殺搶掠。這卻叫我更惱了,我說:“這些都不值一提。你因我走火入魔也不值一提,你等了我三萬年也不值一提。” “我欠涂澤的債要還,我欠你的呢?還得清嗎?” “你已經等了這么久,還要再等三萬年嗎?” 他愣住了,伸手將我推開少許,訝異地看著我。 我說:“照楚、敖汜,天上地下多少天資聰穎的后輩等著做你弟子。為何你唯獨收留了我?” “我一條資質平平的小蛟,哪來的得天獨厚?” “廣陵,你是不是三萬年前就見過我?是不是從那時起就等著我?” “你很早之前,就知道會有一條小蛟成為你的徒弟。是不是?” 他眉頭緊鎖:“你記起來了?” “我不必要記起來,飛云峰上到處都是證據(jù)?!蔽艺f,“我也不必要記得你,林重山、莊子虞,我見到你,就能認得你。” “心魄找不回來又如何,只能記得一百年又如何?。俊蔽覑汉莺莸?,像賭誓,“你信不信,我即便忘了你,也能找到你?!?/br> 作者有話說: 磨了一天沒磨好。先這樣吧…… 第92章 漫天風雪 “你信不信,我即便忘了你,也能找到你。” 我俯下身吻他,眼淚糊了滿臉,流到嘴里都是苦味,貼著他耳朵,我啞著嗓子又問一遍:“你信不信?” 廣陵沒說話,只抬手在我頸后輕輕撫了撫,是一個熟稔又親密的安慰動作。但我要的不是安撫。他沉默,無動于衷,顧左右而言他,企圖息事寧人,始終沒有給我正面的回應。就連我的質問,我對往事的猜測,他也好像并不十分驚訝,仿佛這樣的質問、這樣的哭訴,他已聽過許多回了。 仿佛我忍耐多年的、亟待傾吐的愛意,他也早已聽過許多回了。 因為聽過許多回,他并不為此驚喜也并不為此感動了。就像神明有著永恒的期待,但凡人只能唱出朝生暮死的歌謠。也許在他看來,連我的愛也是朝生暮死的。朝生暮死、循環(huán)往復。雷同的故事、相似的話語每日都在世間反復發(fā)生。 他早已聽慣了。 我滿腔的熱情慢慢涼下來了,而后慢慢地意識到,莊子虞還是那個刀槍不入的莊子虞。 可是如何解釋那個夜晚的眼淚呢? 仿佛神明刀槍不入的金身在那個夜晚出現(xiàn)了隱秘的裂縫,并從那里落下一滴孤獨的眼淚來。 我坐起身,垂下眼靜靜望著他。 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就這樣僵持著。 四下霧氣翻涌、風急雪驟。 過了許久,我靜靜說道:“師父,人間有一句話叫及時行樂。花開堪折直須折,人的一輩子太短了,沒有那么多時間來浪費。你若再不說,我這輩子就過去了?!?/br> 他聞言,眸中似掠過一縷痛色,片刻,終于開口了。 他問我:“你如何發(fā)現(xiàn)的?我很久以前就見過你?!?/br> “我看到了那副畫,洪水、蓮花和銀蛟,猜的?!蔽艺f。 他很淡地笑了一下,說:“果然是那副畫?!?/br> 什么叫“果然是那副畫”? 他繼續(xù)問我:“那個畫筒中還插著一些別的畫,你也看了么?” “沒有看?!蔽艺f,“我看了那一副就等不及來找你了。” 他聞言又笑了笑。他坐起身,將我冰涼的兩只手抓過去握在手里,一股和煦的暖流從他掌心緩緩淌了過來。我看著他,不情不愿地接受他的撫慰,因為寒冷、失望、賭氣而緊繃著的身體被這一股暖意包圍,慢慢放松了下來。 他垂著眼,手指在我手背上輕撫。 “出云,你該看一看那些畫。”他說,“看一看,你就會知道,你說的遺忘和尋找,都不是輕巧的事?!?/br> “……那些都是什么畫?” “是一些殘章?!彼f道,“有我教你的心法口訣,有去東海的路線,有你在天界的朋友,有借了但沒還的東西,還有承諾了卻沒做到的事……都是你過去想抓卻抓不住、想找又找不到的東西?!?/br> 我怔了許久,問道:“……那其中也有你么?” 他抬起眼:“也有我?!?/br> 我看著他,喉頭不覺有些發(fā)哽。 想抓卻抓不住、想找又找不到。 這些殘章就是出云掙扎著死去的證據(jù)。他死了,證據(jù)都留給了廣陵,而他將這些證據(jù)留在觸目可及之處。永恒的生命和不滅的記憶仿佛成為一種詛咒,他就這樣看著出云、宋涿、方泊舟和梁蘭徴一次又一次掙扎著死去。 我感到悲戚,為自己、也為廣陵,天命何其弄人。 “如果你還不理解,”他又說道,“試想一下,從現(xiàn)在開始,你只能記得過去五年的事。” “梁蘭徴,你會忘記你幼時識的字、讀的書,忘記你的父母兄弟,忘記太學中的老師同窗,忘記你如何出生、如何死去,你邊走邊丟、邊走邊忘,最后成為苦水河邊一個來歷不明的野鬼?!?/br> “你如何找到我?你連自己都丟了。” “等我找到你,你只會問我,‘你是誰?我又是誰?’” 是那個夜晚,暮春的雞兒巷,飄拂的柳影中,梁蘭徴氣勢洶洶找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