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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虞在那邊頭也不回,不動如山,只話里帶著點揶揄,笑問:“睡得可還好么?” 第62章 出云師兄 我摸了摸鼻子,咳了一聲,說:“還行罷?!?/br> 又轉移話題道:“你棋下完了么?也該走了罷?” 莊珩起身來,整了整衣襟,看向東海的方向,道:“有人來接我們了。的確該走了。”他轉身來看了看我,忽而眉梢微微一凝,說道,“你過來?!?/br> 這三字說得簡短卻不容拒絕。我原本就因睡夢中占了他便宜而有些氣短,此時便十分乖覺地往他身邊走了幾步。 隔著兩步遠,我停下來,問道:“什么事?” 莊珩看著我,迎上兩步,忽抬起手來,我渾身僵了僵,想往后退。 “別動。”他蹙著眉說道。 手抬起又落下,卻只是替我整了整衣衫,我微微松了口氣。但莊珩又不知從哪摸出一條腰帶來,想往我松垮的衣衫上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十分順從地抬起了手。莊珩的手便從我臂下穿過,往我腰后繞過去。 怎么突然在意起我的衣著了?這天上的人,除了他,我根本一個也不在意的。 我邊等著他系腰帶,邊心猿意馬地聽著那風里的聲音。 七太子的聲音好像近了一些了,那條小龍還是十分執(zhí)著地不肯給他那“五哥”認錯,另外那個聲音就苦口婆心地勸,“七弟,現(xiàn)今是我們要看他的面子,你且明些事理罷?!?/br> 七太子說:“怎么我們就要看他的面子了?” 另一個便道:“你別忘了龍族原也不過是妖族。如今海妖與龍族相斗,對于廣陵神君,幫持海妖與幫持龍族原便沒有任何區(qū)別?!?/br> 聽著這些云里霧里的話,看著那遠處海面上踏云而來的兩個人,我隱約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結束,還有什么事情要開始了。 “東海的人來了?!蔽易哉Z道。 莊珩的手仍圈在我腰側,整個人向我微微俯下來,頸項交錯,他的聲音便恰好落在我耳畔。是低沉平靜的一句:“不要怕?!?/br> 啊,怕什么? 難道因為我罵了龍王和靈女幾句,東海的人便要來找我算賬么? 若是為了這個,我理直氣壯,并不怕他們的。 但莊子虞的這句話還是叫我心里軟了一軟。 腰帶從我腰后傳過手,纏上了,他低頭幫我系結。我抬眼看著這近在咫尺的眉眼,心頭突然涌起一股離情別緒來。人間往事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雞兒巷柳影中的莊子虞,榴園丁香花下的莊子虞,丘寧山踏雪而來的莊子虞,還有周宅月色中的莊子虞,這一個個莊子虞在我眼前交會重疊,最終都隱沒在這一雙溫柔平靜的眼里。 我忽然意識到不論我再想幾遍,那個叫莊子虞的人都已經(jīng)徹底逝去了,此時此刻我只擁有眼前的這個人。但我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誰。我知道的只有那一點似是而非的身世罷了。這番領悟叫我霎時又傷感起來。 我眨了眨眼,壓下那股莫名的酸澀,說道:“我不怕。你也別怕?!?/br> 莊子虞聞言動作頓了頓,繼續(xù)將我腰上的結打完。而后他的手輕輕一松,一枚瑩潤的玉璧自他掌心垂落,懸在了我的腰間。 我低頭看:“這是……” 這是埋在蘭漱心里的那一枚?我撈起來仔細看了看,又覺得好像不太一樣。這枚玉璧上缺了個口,像被槍戟箭簇一類的利器磕損的。 我問:“這是不是你先前屢次三番想送我的東西?” 莊子虞露出些無奈:“是,屢次三番想還給你,又屢次三番被你退回來?!?/br> 我說:“還我?” 他說:“這原是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又是我哪一世的東西? 沒想到我平平無奇一介野鬼,到了天上竟成了到處收債的債主了。 我摩挲著那枚玉璧,缺口劃在指尖傳來銳痛。 “若我還是不肯收呢?”我抬眼問他。 若我還是不肯收,那么下輩子、下下輩子,莊子虞會繼續(xù)來找到我,執(zhí)著地想將這玉璧還給我么?若我永遠不肯收,那么莊子虞會因為這一枚玉璧,生生世世同我廝纏不清么? 莊子虞看著我,看那神情是又要問為何。 為何。為何。為何。他問了那么多,我說了那么多,卻始終跟那答案差著十萬八千里。 我心里一嘆,將玉璧放回腰間,勉強笑道:“多謝。既是我的,我便敬謝不敏了。” 說話間,東海上的那兩團云已經(jīng)來到跟前了。云頭兩個身影,一個高一個矮,高的穿藍矮的著白,在云頭上拉拉扯扯的,大概是一個不想來,一個卻非要他來。 我看著那團云在崖邊停下,一個高瘦的青年拽著七太子敖午從云上下來。青年腳落了地,先畢恭畢敬地往我們這邊行了個禮,說道:“敖汜拜見師父。” 旁邊小白龍拉著張臉不情不愿地杵著。青年伸手一把拉過他,按著他脖子也行了個禮,龍七口中悶聲悶氣說的卻是:“敖午見過廣陵神君?!?/br> 什么師父?什么廣陵神君? 我站在莊珩旁邊,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兩個人,十分之不懂。 莊子虞卻平平淡淡地“嗯”了一聲,說:“你們來了?!?/br> 我:“……?” 那個自稱“敖汜”的青年聞言直起身來,往我們這邊走近幾步,我沒反應過來,因想著莊珩是蛟,便下意識地往前攔了一步:“等一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