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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了,”藺逾岸說,“等會早高峰呢。” “唔?!?/br> 見聞一舟惱火地滿客廳亂轉,似乎不知道該先做什么好,藺逾岸走到沙發(fā)邊坐下說:“你慢慢來,我等你,我還帶了早飯,呃,等會車上吃吧?!?/br> 聞一舟鉆進浴室去了,關在玻璃門背后的水聲響起,藺逾岸把雙手擱在膝蓋上,老老實實地等著。二十分鐘后,聞一舟收拾妥當——他頭發(fā)太長于是隨手在腦后扎了一下,前面落下兩綹別不到耳后的,因為洗臉而濕潤,莫名很有藝術家的氣質。 聞一舟畢竟已經(jīng)很久沒有正常作息過,困得要命,坐在副駕駛里哈欠連天。 藺逾岸把塑料袋放在他腿上:“沒有胃口嗎?起得早,還是吃點東西?!?/br> 聞一舟興致缺缺地扒拉塑料袋朝里看,隨口問:“你呢?” “我吃過啦,買的時候就在店里吃了。”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一句:“這次是真的?!?/br> 聞一舟一愣,也想起上次對方說自己吃過飯了結果肚子咕咕叫的窘事。 他輕哼了一聲,人稍微清醒了些——何謙有點潔癖,以前從來不讓他在車上吃東西,他抽了兩張紙巾墊著,跟開盲盒似的小口咬開包子,發(fā)現(xiàn)是自己喜歡的梅干菜rou餡,起床氣頓時消了不少。 他吞掉包子,又開始啃燒麥,含糊不清地問:“你不怕車里有味道嗎?” “什么味道?”藺逾岸反問。 “就吃東西啊,包子的味道?!?/br> 藺逾岸不明所以:“無所謂吧,你覺得有味道嗎?要不要開點窗?” “沒事?!甭勔恢垡еD痰奈?,麻木地凝視著道路前方。 聞一舟的排練室離家不太遠,但因為都是市區(qū),走得不算快。長長的汽車尾燈照耀著社畜的無奈,身側飛速穿行的電瓶車又充滿了斗志昂揚的朝氣,聞一舟把袋子系好擦了擦手,感覺終于醒過神兒來了。 藺逾岸問:“你幾點結束?” 聞一舟說:“差不多五六點吧?!?/br> 藺逾岸點點頭:“嗯,我訓練結束時間也差不多,我來接你?” 聞一舟答:“好。” 沉默片刻,他又說:“好久沒回去了,還有點緊張?!?/br> 藺逾岸有些驚訝,聞一舟居然會如此誠實地示弱,又聽見他接著說:“一言不合耍消失了這么久,進去了就被攆出去也正常。” 藺逾岸笑起來:“不會的?!?/br> 聞一舟挑眉看他:“你又憑什么知道?” “我當然知道,記得上次我說和孫燕齊偶遇,他拉著我說他很擔心你?!碧A逾岸在等紅燈,手指頭悠閑地敲著方向盤,“他們都很理解你、體諒你,也都真心希望你能回去,還讓我好好和你說說。所以,他們最近看起來和你聯(lián)系得少了,并不見得就是因為得不到回音而生氣,可能只是怕打擾你。” 聞一舟擰著眉頭,有點不爽自己的擔憂被完全猜中,嘴上依舊不饒人:“哦,知道得很清楚嘛,明明根本沒說過幾句話,一副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藺逾岸嘴角噙著笑意:“雖然是沒說過幾句話,但也見過挺多次了吧,你們以前每次演出不都在嗎,偶爾還能在你家碰上?!?/br> 聞一舟忽然想到,旁邊這家伙的確幾乎每次演出都會到場。有時候他上臺的時候就能在何謙身側看見他,有時候直到謝幕后才會發(fā)現(xiàn)對方——偶爾是和朋友,也會獨自前來,常年掛著喜滋滋不知愁的快樂神色,對他說恭喜,演出很好看。 他這才意識到,藺逾岸或許甚至比何謙來看他演出的次數(shù)都多。 以前他刻意忽視了這份近乎討好的親近,因為實在不知道怎么處理,也著實無法回應,如今這種熱切的尷尬又變得鮮明起來。 隨即他又意識到一件事,對方總是掛著那樣的笑容,也許是因為自己每每看過去的時候,永遠只會面對那樣的笑容。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 藺逾岸對此一無所察。他撂下聞一舟后,掉頭去了訓練場,大家紛紛還奇怪他今天怎么沒有騎自行車。 比起心情復雜的聞一舟,藺逾岸這邊感覺也十分微妙。 首先,是和喜歡的人稀里糊涂地睡了。 單單這一項,已經(jīng)排上近年來沖擊榜的第一名。至于怎么睡的,為什么睡了,是聞一舟臨時起意,還是自己趁別人酒后亂性,他統(tǒng)統(tǒng)都沒想明白。 其次,是睡過之后,聞一舟似乎并沒有對他發(fā)火,反而態(tài)度非常平靜,好像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害他也不敢一驚一乍,只得把震驚和困惑憋在心里。 最后,是聞一舟奇怪的要求。雖說是打著“替何謙照顧他”這個名頭,但此前聞一舟明明對此很反感,甚至還明確說過讓他“不要管”,“少自以為是”,為什么忽然愿意讓他重新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了? 想來想去,藺逾岸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聞一舟是真心想要重新做音樂,他對音樂一直很認真,對演出也很看重,所以要專心練習。但聞一舟討厭人群和公共交通,自己又不會開車,別的朋友長久沒有來往也不好意思開口,所以只能讓他幫忙。 一定是這樣,藺逾岸點了點頭——我懂了。 虧得他之前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設,下決心放棄這段不見天日也不可能有結果的暗戀,結果接下來的日子還要和聞一舟朝夕相處,這不是折磨人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