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宇宙變成了一朵蓮花，綻放開來，在蓮藕之上，他和邊雨在跳著一支舞，方皓辰還是不會跳舞，他只會搖搖晃晃，他擁抱著邊雨，抬頭去尋那雙眼睛，卻有一顆水滴打在他的臉上，像銀河的眼淚。

    “你什么時候給他處理傷口？”方皓辰聽到邊雨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響起，很奇怪，他明明知道邊雨離他很近，可那個聲音卻又離著他很遠(yuǎn)，就像從留聲機(jī)中傳出來一樣。

    “別急啊邊博士，上岸之后我肯定會給你的方處長處理的?！?/br>
    馮壽還在，在再一次陷入昏迷前，方皓辰想。

    他渾渾噩噩地在夢境的迷宮之中游蕩，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繞了多少彎路，他的心里反復(fù)不停地回響著那些聲音——

    別睡了，方皓辰，快點(diǎn)醒來吧。

    別睡了，方皓辰，邊雨需要你。

    在那時那刻，他終于推開了一扇門——

    方皓辰醒了。

    醒來時，他先注意到的是黑暗。

    他甚至懷疑他不是真的醒了，四周都是黑的，沒有一絲絲光亮。

    “你醒了嗎？”是邊雨的聲音，在聽到邊雨的聲音時，方皓辰的腦子才清醒了些，他們兩個在車?yán)?？為什么會這么黑？

    “口渴嗎？要喝水嗎？”又是邊雨的聲音。

    方皓辰點(diǎn)了點(diǎn)頭，意識到邊雨并不能看見時，他努力地想張開嘴，可動動喉嚨才發(fā)現(xiàn)他的嗓子干得不行，方皓辰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邊雨卻在黑暗之中遞給了方皓辰一個杯子。他摸索著將杯子放到方皓辰的嘴邊，方皓辰接過來，喝了一口。雖然水是涼的，但也讓他舒服了不少。

    “好疼……”方皓辰喃喃地說，又靠在邊雨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方皓辰，別睡。”邊雨叫他。

    “方皓辰，醒一醒，不要一直睡，和我說說話?！?/br>
    方皓辰勉強(qiáng)把眼睛睜開，即使面前是一片黑暗。他確實(shí)不能再睡了，他要保持清醒，于是方皓辰皺著眉頭，忍著疼，強(qiáng)行讓自己坐直身體。

    等到適應(yīng)了這個姿勢，他呼了口氣，低聲問：“開車的人是馮壽嗎？”

    “是的?！边呌挈c(diǎn)頭說。

    方皓辰感覺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腿，不再是黏膩的感覺，他伸手摸了下，是整齊的紗布，看起來他的傷口已經(jīng)被處理好了。

    見方皓辰不說話，邊雨關(guān)切的聲音又從旁邊響起：“很疼嗎？要不要我讓他來打一針嗎啡？”

    “不用?！狈金┏秸f，他本想坐著，可是自己的頭卻沉得要命，這讓方皓辰又不自覺地靠在了邊雨身上。

    “你的手被銬住了？”方皓辰問，剛剛邊雨給他水的時候，方皓辰就感覺到了一絲涼。

    “嗯?！边呌甏?。

    方皓辰長呼了一口氣，他閉著眼睛，伸出手順著邊雨的胳膊往前摸，掠過了金屬的冰冷之后，方皓辰抓住了邊雨的手。

    好暖，好安心。

    “邊雨，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方皓辰問。

    “……”邊雨沉默了一瞬，回答，“201的老基地。”

    方皓辰也沉默了，邊雨到底是說了，他到底是告訴了馮壽。

    按理來說，身為老201的一員，方皓辰應(yīng)該責(zé)備邊雨，責(zé)備邊雨泄露了201的秘密，應(yīng)該怒罵邊雨泄露了國家的秘密，方皓辰應(yīng)該恨邊雨，恨他是201的恥辱，恨他是201的罪人，他應(yīng)該立刻坐直身體，表示與邊雨勢不兩立。

    可是這樣的話方皓辰一句都說不出來，這樣的事方皓辰一樣做不出。更神奇的是，明明理智知道他應(yīng)該這樣，可內(nèi)心之中，方皓辰竟然連一絲絲埋怨邊雨的情緒都沒有。

    “不論出了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承擔(dān)?！狈金┏秸f。

    邊雨問：“是因?yàn)槲沂悄阏羞M(jìn)201的，所以我的一切事你都要負(fù)責(zé)嗎？”

    方皓辰覺得這句話聽著說不上地熟悉，也說不上地氣人，他一股火氣堵在胸口，憋了半天吐不出來，最后只說出一句：“你在放屁。”

    邊雨咯咯地笑了。

    他反手握住方皓辰的手，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不用說。

    行駛中的車在這時忽然停了，方皓辰警惕地支起了身子，他試探性地摸向車門，卻被邊雨攔了下來：“我已經(jīng)‘看’過了，車門的把手被卸了下來，只能從外面打開，座椅也移不動?！?/br>
    方皓辰喪氣地撇了撇嘴：“都怪我，那時不應(yīng)該看表的。”

    邊雨及時地打斷了方皓辰：“別說這些。”

    方皓辰點(diǎn)點(diǎn)頭，他把身體往邊雨的方向再靠一靠，他知道他擠到邊雨了，但他就是想這樣。

    “所以你都知道了嗎？”方皓辰問，“201的秘密?！?/br>
    “算是?！边呌甏?，“人腦之中有量子黑洞，201曾經(jīng)激發(fā)過量子黑洞?！?/br>
    “量子黑洞是嗎？”方皓辰喃喃地道，“我當(dāng)時怎么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可是……”方皓辰想了想說，“可是老基地的那個，并不是量子黑洞。”

    “你反應(yīng)也太快了?！边呌曜猿暗匦χ?，“我還是推想了很久的?！?/br>
    “你都把答案告訴我了，還有什么快不快的。”方皓辰說著輕輕嘆了一聲，“不過看來那時你猜測的還是對的，201過去的實(shí)驗(yàn)確實(shí)是失敗了?！?/br>
    是的，失敗了。

    二十多年前，方皓辰的母親找到了量子黑洞的存在，她想要激發(fā)量子黑洞，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失去了載體的量子黑洞，在被激發(fā)的瞬間便發(fā)生了坍縮，這一過程，“引燃”了那些本來無法應(yīng)用的極為巨大的本底能量——真空零點(diǎn)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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