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見方皓辰再一次沉入他的物理世界,邊雨也不再叫他,只將辦公室的門虛掩上,又叫田駿男去打一份午飯送過來,便自己去了演算室。 這一去就是一下午加一個晚上。 等到邊雨從演算室出來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夜幕下的201黑得嚇人,若是尋常,邊雨都會直接回宿舍,然而今天他卻怎么都放心不下那個搞起研究就茶飯不思的人。 在抵達(dá)物研處的時候,邊雨抬頭看,他的辦公室果然還亮著燈。 他本應(yīng)該上樓去,可想了又想,邊雨還是放棄了,他就站在物研處樓下,點了一根煙,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辦公室里那昏黃的燈光,在此之前的很多次,在一個個雪夜里,他也是這樣看著方皓辰的辦公室,就像航行的海船注視著遠(yuǎn)方的燈塔。 邊雨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一直到那燈熄了,他才掐了煙,轉(zhuǎn)身快步回了宿舍。 這個實驗設(shè)計,怎么也夠方皓辰折騰一陣子了。 邊雨想到這是快樂又是苦悶,快樂的是,這樣方皓辰就不會總來找他,他終于可以少點看到方皓辰;苦悶的是,這樣方皓辰就不會總來找他,他真的看不到方皓辰了。 然而邊雨卻怎么沒有想到,他的清凈只持續(xù)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一早,邊雨都沒起床,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了。 是方皓辰。 站在他門口的方皓辰,手中舉著一沓演算紙,頭發(fā)有些凌亂。 “我能進去嗎?”邊雨剛剛開門,方皓辰就問。 邊雨看了一眼表,才六點不到,他理了理頭發(fā),點點頭,側(cè)身讓方皓辰進來,這時邊雨才看清,方皓辰的眼睛里都是紅血絲。“你一夜沒睡?”邊雨不禁問。 “嗯?!狈金┏讲簧踉谝獾卮穑拔腋鶕?jù)你的演算公式和結(jié)果設(shè)計了一個實驗?!?/br> 他說著把演算紙塞到邊雨手里,見剛剛起床的邊雨腦子還蒙著,方皓辰心急地湊到邊雨身邊,指著他設(shè)計的實驗對邊雨解釋:“簡單點說,物理場可以想象作充滿空間的震動球,之間以彈簧相連,空間中每點的場是諧振子,量子化后則成了每點有個量子諧振子,場的激發(fā)則對應(yīng)到粒子物理學(xué)中的基本粒子。所以,在這里……”方皓辰用手指示意著他看設(shè)計圖上兩個平面,“設(shè)置兩塊不通電的金屬導(dǎo)體或者是介電材料,不斷壓縮兩物體的距離后,就可以對中性原子之間的作用力進行檢驗?!?/br> “也就是說……”方皓辰抬起頭來看向邊雨,疲勞的眼睛里閃耀著攝人心魄的光亮,“只要實驗所得兩個數(shù)值相等,那么就能證明你的猜想是正確的,只要你的猜想是正確的,就可以計算出在粒子被激發(fā)時的能量值。” 聽方皓辰說到這里,邊雨的困意完完全全地消散了,他死死盯著這個僅能用“巧妙”予以形容的實驗——是的,巧妙,不只是對關(guān)鍵結(jié)點的處理上,而是整個實驗,都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每一步單說都非常簡單,可放在一起卻讓人不得不感嘆設(shè)計之精巧絕倫。 “你一晚上就想出了這個?”邊雨問。 方皓辰誤解了邊雨的意思,抿了抿嘴:“我知道這個實驗有些簡陋,而且必須要申請超低溫實驗室才能做,不過后面我可以再繼續(xù)改良?!?/br>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邊雨看著方皓辰這透著一絲委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只用了一個晚上就設(shè)計出了這個實驗?” 方皓辰看著邊雨眨了眨眼:“不是一晚上,是半個晚上?!彼@樣說,眼睛里泛上了一絲幼稚而可愛的得意。 “昨天你沒回辦公室?”方皓辰問。 “嗯?!边呌暾Z焉不詳?shù)卣f了個小謊:“昨天從演算室走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我就直接回宿舍了?!?/br> 方皓辰撇了撇嘴,半天才說:“早知道我就不等你直接回來了。” 邊雨笑了笑:“所以今天五點多就來敲我房門想要跟我分享成果了是嗎?” “當(dāng)然?!狈金┏酱鸬美碇睔鈮眩拔夷苡羞@樣的構(gòu)思都是因為你,邊雨,你真的是個奇跡。”方皓辰由衷地贊賞。 邊雨卻搖搖頭:“你才是?!?/br> 在這樣落后的研究環(huán)境中,沒有受過國際頂尖學(xué)府的系統(tǒng)教育,靠著自學(xué)外語,啃著不清晰的外國研究照片,在這樣輕的年紀(jì),達(dá)到不遜于任何頂尖物理學(xué)家的水平,背后是不可估量的天賦、努力和熱愛。 所以邊雨更不能,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欲將這一切奪走。 想到這里,邊雨忍不住低聲說:“如果可以在另一個時間地點遇到你多好?!?/br> 方皓辰卻搖搖頭:“不,在此時此地能夠遇見你,已經(jīng)足夠好了?!?/br> 第27章 請你履行約定 超低溫實驗室的使用申請?zhí)峤簧先チ?,方皓辰卻沒有什么緊張或者激動的情緒。 畢竟這么多年了,方皓辰很清楚什么樣的申請能通過,什么樣的申請要他一次一次的磨。比如這一次,他們需要在超低溫這樣的尺度進行觀測,所需要的實驗室建造成本高,實驗耗費大,在全國范圍內(nèi),這樣的實驗室也就只有一個。 201想要做超低溫觀測實驗,只能派一個研究小組千里迢迢趕赴過去,再在人家不工作的夜里,通宵去做實驗。 可即使是這樣,也沒有辦法保證研究就能夠有突破,或者說,沉寂了這么多年,沒有任何人敢保證,那千千萬萬人民群眾共同奮斗努力都不行的事,怎么到了邊雨就行了?他比別人高到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