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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阿姨才知道,這個人是程院長新帶回來的演算員,201最年輕的演算員。再后來她又知道,方皓辰的母親就是以前的方處長,那個201的傳說。 方皓辰有些艱難地把打好的飯菜抓在兩只手上,和阿姨簡短地道了個別??蓜傋吡藳]兩步方皓辰又折返,對阿姨說:“這幾天有個叫邊雨的,還沒有工作證,糧油關(guān)系大概也沒轉(zhuǎn)過來,他要是來打飯就先記在我頭上。” 想了想方皓辰又囑咐:“他挺好認的,個子高眉眼深,穿著一身西裝,很顯眼,一看就能看出來?!?/br> “行,放心吧方處長?!卑⒁绦Σ[瞇地說,“我肯定餓不著你的人。” 方皓辰點點頭,終于是放心地離開了。 他打的飯確實是有點多了。站在邊雨的門前方皓辰想。兩只手全都被占住,以至于都沒有手來敲門。 方皓辰先是用腳輕輕踢了兩下門,沒動靜。 “邊雨?”他又叫了聲邊雨的名字,還是沒動靜。 怎么?非暴力不合作?方皓辰又叫了兩聲門,沒有動靜,皺起眉頭,側(cè)著身體打算用胳膊頂開門進去。 結(jié)果邊雨的門偏偏在這時開了,方皓辰這樣一撞,他便正正好好撞在了邊雨身上,好在邊雨反應快,兩手扶住方皓辰,才沒有讓兩人又像在火車上的那次一樣尷尬。 被邊雨扶住,方皓辰只感覺到一股熱氣隔著襯衫傳過來,抬起頭來,便看到邊雨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 方皓辰松了口氣:“你在洗頭?” “嗯。”邊雨答,他的頭發(fā)還很濕,水滴落下來滑過臉頰又順著領(lǐng)口往下爬,一路溜到了看不見的隱秘地帶。 方皓辰感覺臉有些熱,嘴上卻只說:“難怪剛才叫你沒聽到。” 看到是他,邊雨沒有方皓辰預想的抵抗工作的冷淡,他看著方皓辰,眼睛中倒是有點小小的驚喜:“沒想到你會來?!?/br> “來看看你。”方皓辰說,他下意識想說“來看看你為什么不去報到”,但出口之前,方皓辰把這話壓了下來,轉(zhuǎn)而問邊雨,“你吃飯了嗎?” 邊雨看了一眼方皓辰手中的飯菜,笑了起來,搖搖頭,問:“你這是來履行我們每周吃一次飯的承諾嗎?” 方皓辰點頭。沒有推托,也沒有語焉不詳,他退后兩步,繞開邊雨將飯放在黑色的茶幾上。 邊雨看上去心情很好,走過來,坐在方皓辰對面。 方皓辰將打來的飯菜一樣一樣在邊雨面前擺開,他不知道邊雨喜歡吃什么,一股腦打了許多,其實邊雨不知道,方皓辰一路還是小跑著來的——他的飯缸沒什么保溫作用,走得慢了飯菜就涼了。 可這一桌子的飯菜卻不能吸引邊雨半點注意力,哪怕是方皓辰將手搟面和紅燒rou推到他眼前,他也只是死死地盯著方皓辰。 “吃吧?!狈金┏秸f,打開飯缸,咬了幾口饅頭,一邊吃一邊夾菜,偶爾還喝兩口湯,他吃得認真而專注,完全沒注意對面的人。 看著方皓辰的吃相,邊雨輕聲笑了:“方處長,你很餓嗎?” “還行。”方皓辰說著給邊雨的手搟面里撥了點鹵,這是方皓辰特意買的,他聽說,到了一個地方要吃面條,意思是將人纏住。 撥完了鹵,方皓辰把筷子遞到邊雨面前。“你不是要和我吃飯嗎?快吃啊?!狈金┏秸f,感覺自己像個妖怪,專門哄騙旅人吃自己下了藥的飯菜,吃了之后這旅人就再也離不開他的盤絲洞。 邊雨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仍然不動筷子:“我要的吃飯,不是這么吃?!?/br> “那是怎么吃?”方皓辰問。 “慢慢吃?!边呌暾f,想了想又補充道,“多說說話?!?/br> “哦?!狈金┏竭@樣說,伸手拿了個雞蛋,可是他實在是不會找話聊,想了半天,才說,“你對哥德巴赫猜想有什么想法?” 然而邊雨相當不給面子:“不想談?!?/br> 方皓辰稍稍沉默了下,又問:“研究小組的人員架構(gòu)有想法嗎?” 邊雨抬了抬眉毛:“沒有,也不想談?!?/br> 方皓辰?jīng)]得辦法了,他直起身,在邊雨的屋子里看了一圈,費盡了心力找話題,最后他終于找到了,像領(lǐng)導關(guān)心新來的下屬一樣,問:“住的地方還滿意嗎?” “不滿意?!边呌晷α?,語氣愉快了幾分。 方皓辰將雞蛋在桌子上敲碎:“怎么不滿意?” “離你太遠?!?/br> 方皓辰一頓,仍是低著頭扒雞蛋,今天他扒雞蛋扒得特別仔細,一小塊蛋殼一小塊蛋殼地往下剝,好像這雞蛋是泡了牛奶浴的少女的手,不能有一丁點損壞。 自然也就扒得特別地慢。 邊雨說完這句等了方皓辰好久都不見有答話,便繼續(xù)說:“屋子里的裝飾也不喜歡。” 這下方皓辰抬頭了:“哪里不喜歡?” “你看這屋子?!边呌暾f,他自己卻不看屋子,只盯著方皓辰,盯著他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吃雞蛋,“白墻壁黑地板,白窗欞黑衣架,白茶杯黑桌子,白床單黑床欄,床頭上貼著的一幅字‘艱苦樸素’也是白紙黑字。這不像人住的?!?/br> “那像什么?”方皓辰問。 邊雨噘著嘴簡短地說:“像火葬場?!?/br> 方皓辰一下子被噎到了,他趕緊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雞蛋,喝了口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