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四月初六，春末，注定是個要載入史冊的日子，大漢天子劉協(xié)，率領自己麾下的精銳之師終于將海西小城重重包圍，即將對偽帝袁術進行最后的圍剿。

    等到劉協(xié)親自趕到城下，穿著一身儒鎧，頂著天子傘蓋出現(xiàn)在了陣前的時候，漢軍的士氣也達到了頂點。

    “城中守衛(wèi)情況如何？”

    于圭回話道：“城中今日早些時日有百姓越墻而出，天子可以親自詢問，臣……實不忍言?！?/br>
    “不忍言？”劉協(xié)聞言微微皺眉，而后便命他將今日翻墻翻出來的百姓帶過來問一問。

    “城中到底發(fā)生了何事？那逆賊袁術現(xiàn)在到底還有多少兵馬？”

    翻出城墻那人見到劉協(xié)，竟然哇的一聲就放聲大哭，跪伏在地上狠狠的就將自己的腦袋扎在了泥土里：“臣，海西縣尉陳禮回圣天子的話，袁術的本部人馬絕不超過兩千，但他們……他們簡直不是人??！”

    “數(shù)日之前他們進城之后，于當天便盡索全城，大發(fā)獸性，城中適齡女子盡數(shù)收攏，充作軍妓，老弱孺孩盡數(shù)關押，以逼迫他們的丈夫、父親、兒子上城墻替他們守城，還命人拆毀城中房屋，取其磚石木頭以做守城之用?！?/br>
    “城中百姓不堪涂炭，念吾素有些許威望，聚攏于臣之麾下反抗，卻反被此賊鎮(zhèn)壓，參與反抗之人家，男子皆戰(zhàn)死，女子……恐怕現(xiàn)在也是死多活少了，臣也是被城中義士以繩索竹筐吊著才得以逃出，還請?zhí)熳铀偎俟コ?，擊殺此賊啊！”

    “…………”

    張了張嘴，劉協(xié)好半天都沒發(fā)出聲音。

    一旁的關羽卻是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這里畢竟也算是他的故地，海西本身也沒多大，城里許多人他甚至都還記得他們的音容笑貌。

    “天子，此戰(zhàn)羽請先登?！?/br>
    “騎兵攻城么？”

    “騎兵也并非不能攻城?！?/br>
    于禁在一旁突然插話道：“關將軍，金吾衛(wèi)是保衛(wèi)天子的貼身宿衛(wèi)，身負天子安危，如何能夠用來攻城？”

    說罷，于禁在一旁跪倒：“臣愿率自己的親衛(wèi)先登，解城中百姓于倒懸?！?/br>
    劉協(xié)聞言瞅了一眼司馬懿。

    司馬懿見狀，卻是嘆息一聲，道：“陛下，慈不掌兵啊，袁術此次北上，既然是為了送玉璽，想來，袁譚應該不會太遠了，而且肯定會來救援于袁術。”

    “禁軍宿衛(wèi)全是騎兵，懼是精銳，又缺少大盾強弩以及攻城器械，臣以為，當使大軍在此安營扎寨，命東海相張諛征調士卒來此攻城，我等，可以以逸待勞，圍城打援，在此抗擊袁譚?！?/br>
    話音剛落，就見從城中逃出來的那個縣尉又是高呼一聲：“余久聞圣天子仁德體恤百姓，如今城中百姓盡遭涂炭，難道海西，不是我大漢疆土，難道城中百姓，就不是大漢子民了么？”

    說罷，又一次以頭搶地，磕頭磕的腦瓜門上全都是血。

    關羽甚至已經(jīng)對司馬懿怒目而視了。

    “關將軍無需這樣看我，你是久經(jīng)沙場的宿將，如此簡單的軍略你您不可能不懂，城中百姓的性命是命，軍中將士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那縣尉抬頭，紅著眼珠看了一眼司馬懿，而后一言不發(fā)繼續(xù)磕頭，咚，咚，咚，咚，像一柄大錘一樣不停的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頭。

    關羽見狀也是閉目不敢去看，也沒有再出聲說話，他也知道，司馬懿才是對的。

    劉協(xié)又瞅向張繡：“你的意見呢？”

    “圣明無過天子，天子怎么說，臣便怎么做?！?/br>
    “莫滑頭，你今天必須說?！?/br>
    “臣……”張繡見狀為難地道：“臣以為，就事論事，以戰(zhàn)術而言，確實不應該攻城?！?/br>
    咚，咚，咚，那縣尉還在磕頭。

    劉協(xié)皺著眉嘆息道：“行了，別磕了，再磕你磕死在這了?！?/br>
    “城中百姓盡涂炭，余不能求來天兵，不敢獨活?！?/br>
    劉協(xié)見狀，只得不去管它，而是轉過身來，對著身后的眾將士大聲道：“若你們是屯田之兵，或是臨時征辟來的普通郡卒，朕，一定不敢命你們騎兵攻城，這是在用你們的命，去換城中百姓的命?！?/br>
    “然而你們不是！你們是不事生產(chǎn)，只為作戰(zhàn)的全職士兵，你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有品級的，享朝廷俸祿，享百姓供養(yǎng)，你們是職業(yè)的軍人！”

    “攻城！”

    話畢，全軍鼓噪不休，齊呼萬勝。

    事實上確如關羽所說，騎兵未必就不能攻城。

    尤其是這海西，本來就只是小城，又幾度易手，此前袁術打下此城的時候就已經(jīng)將護城河給填上了，就已經(jīng)把這座小城給打得很是殘破了。

    于圭在城外堵了這袁術好幾天，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做攻城的準備，很快，關羽就命令軍中諸將以土袋進行攻城。

    簡單來說就是騎兵沖到城下，扔下一袋子土之后掉頭就走，仗著兵甲之里，一般的箭矢也射不動他們，如此往復，很快就可以堆出一個土臺子出來，等到土臺搭得比城還高了，就可以騎著馬沖上城頭了。

    只是這種戰(zhàn)法，真心是不怎么實用罷了，一來，這種方法攻不了大城，而小城，一般情況下也用不著騎兵攻城。

    二來，你搭高臺，城內也可以搭高臺加高城墻高度，并設立鹿角等障礙物，總之，有的是能讓你難受的方法。

    所以歷史上真正奢侈到用這種方法攻城的例子極少，貌似只有成吉思汗前期的時候用這種方法攻過城，后來也不再用了。

    而此時，面對士氣高昂的漢軍，城內的袁軍士氣低落無比，很快，就在城外的土臺搭建只有一半之時，城中就先亂起來了。

    袁術軍強行征發(fā)城中百姓上城墻守城，見城外壘高臺，自然要逼迫他們同樣搭高樓以對。

    可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人呢？

    剛剛劉協(xié)在外面喊的那么大聲，城上的守軍自然也全都聽到了，他們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武器，伸手就是持刀的督軍。

    卻見城中一個本該壘石的民夫，突然高呼一聲：“海西人王礡，迎我大漢天子圣駕！”

    而后將石頭往下一扔，整個人便從城墻之上一躍而下，啪嘰一下就摔在了城外壘土近半的土臺上。

    卻是用自己的尸體，將土臺生生的墊高了一寸。

    而后，城墻之上，類似的呼喝突然就變得絡繹不絕了起來。

    “海西李斌，迎天子圣駕?！?/br>
    “海西張望，迎天子圣駕”

    “海西劉廣，迎天子圣駕”

    …………

    劉協(xié)都懵了，眼看著那城頭上的民夫，竟然像雨點一樣的，瞅準了一個方向前赴后繼，擁擠著跳下，竟將身后的督戰(zhàn)袁軍擠得連殺人都沒地方舉刀了！片刻功夫跳下來竟有百余人！

    待得城頭終于息了鼓噪之聲，被袁軍重新掌控了之后，城下，土臺之上已經(jīng)壘起了一座幾乎與城頭持平的尸山！

    而劉協(xié)，腦瓜子現(xiàn)在嗡嗡的。

    “請陛下下令吧?！?/br>
    劉協(xié)回頭，同樣看到了赤紅雙目的關羽。

    好一會兒，劉協(xié)才緩緩的從口中吐出了一個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