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移世異，誰知道呢？”明舒像是毫無察覺，只是單純地想提醒他一句似的，旋即又一臉擔(dān)憂道：“我雖不會嫁你，但你還是要小心些，有衛(wèi)湘兒在，只怕晉王殿下也會針對你……”

    沈容安隱隱覺得這一幕幕都是在試探他，他不敢再在她面前大意，苦笑一聲：“那……也只能盼著殿下是個心腸大度的人了?！?/br>
    陸明舒聞言沒說話，捧了茶盞。

    丹蘭便適時地上前來，暗示沈容安可以走了。

    沈容安面色復(fù)雜地深深看了一眼正認(rèn)真喝茶的少女，轉(zhuǎn)身離去了。

    她依舊還是這樣，讓人覺得無法掌控，縹緲得像個下凡的仙子。

    待人一走，明舒卻猛地將茶盞擲在桌上，面色陰沉。

    關(guān)于晉王，沈容安什么話都沒說，可偏偏也等于什么都告訴她了。

    他那樣功利的人，因為一絲憐憫保全衛(wèi)湘兒的性命也就罷了，可她故意提到晉王可能會針對他，他卻仍舊一副死不悔改，任殺任剮的態(tài)度……難道真是全然在賭晉王是個大度的人嗎？

    她不信。

    她緩緩地閡了眼，絕望在四肢百骸緩緩流淌，蔓延。

    ……

    不遠(yuǎn)處，裴宣漠然地立在那里，帶來的護衛(wèi)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他瞧見了她笑靨如花地對沈容安說話，瞧見了沈容安失態(tài)地去抓她的手，一切的一切，像極了從前的光景。

    在今日之前，她待沈容安，與這樣親密的態(tài)度大相徑庭。

    他如今都娶妻了，娶的還是淮南王的女兒，如此不忠于她，不義于她，她還是那樣對他情根深種嗎？

    他不愿這樣揣度她。

    沈容安從水榭出來，看見佩刀的裴宣，神色微變。

    這里是陸宅，他竟然就這樣闖了進來，一邊的下人都是一臉的敢怒不敢言……武夫！

    他正壓了一肚子的火氣沒處發(fā)，見狀冷笑著上前：“裴大人還不知道吧？明舒她全都想起來了。到底……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裴大人覺得，這短短的幾個月，足以扭轉(zhuǎn)您往昔在她心里的惡感嗎？這幾個月的記憶，也不過是她人生里的一角而已，怕是……不值一提。”

    裴宣面無表情地掀開眼簾，看向他。

    目光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便移開，輕蔑的態(tài)勢擺到了極致，他闊步走開，只留下一道聲音：“把這以下犯上的混賬給我抓起來?！?/br>
    沈容安神色一變，便見旁邊默不作聲的護衛(wèi)忽地氣息暴烈地沖著他而來，三五下便將他束縛得動彈不得。

    他大怒：“裴宣，你放肆，我是朝廷命官……”

    裴宣沒有再理睬他。

    他兇名在外，又不是吹出來的。沈容安若不是和她有了牽連，在他眼里，就是個小小的螻蟻。平日里他因她顧忌著，未曾為難他，但他今日心情不佳，就是要拆他幾根肋骨，這滿朝上下，又能如何？

    明舒?zhèn)榷犚娛煜さ哪_步聲，眸光像鱗波一樣一圈圈散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勾了勾嘴角：“你來啦?！?/br>
    她像是沒注意到他黑沉的臉色，自顧自地起身為他斟茶，笑道：“這茶還不錯，二爺可以嘗一嘗?！?/br>
    她并沒有像往日一樣撒著嬌就往他懷里鉆，但熟悉的稱呼還是讓裴宣緊鎖的眉頭微微散開，他沒興趣品嘗沈容安嘗過的茶，拉著她的手腕，神色不虞：“為何突然搬回這里？”

    明舒嘆息一聲：“我是陸家女，如今兄長長輩皆不在，自然該替他們守著這御賜的宅子。”

    “你一個人住在這兒，我不放心?！彼吡Φ睾鲆暽蛉莅步o他帶來的不痛快，寧愿相信只是他單方面的造次，拉著她的手就想往外走：“跟我回去，到時候再搬回來?！?/br>
    明舒卻不肯走，笑著搖搖頭：“這里是我的家，二爺要我去哪兒？我哪里也不去。”

    裴宣定定地望著她。

    若是因為成婚前的避嫌，她全然可以央他留下些護衛(wèi)周全。如此一來，住在哪里也都不要緊。

    他握著她手腕的手更緊了些，一字一頓道：“這不是你的家，只是個宅子?！?/br>
    他們在一起，才是一個家。

    明舒明白他未盡的意思，怔怔地看著他。

    她刻意叫來了沈容安，刻意叫他撞見，他卻只字不提，只是執(zhí)意想將她帶走。

    最初的記憶里，讓人聞聲色變的裴指揮使，何曾有過這種卑微的時刻？他在掩飾他的狼狽，好像她只要跟他走了，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計較。

    見她不說話，裴宣抿了抿唇，又退一步道：“你若喜歡這里，也無妨。九宜胡同那里的宅子，到底辱沒了你。你親長回京之前，我先留在這里陪你……”

    他舍不得和她就這樣驟然分離。

    “二爺就這么貪戀我的身子么？”明舒忽地展顏，笑吟吟地打斷了他的話。

    “什么？”

    裴宣愣了愣。

    明舒輕聲道：“二爺龍精虎猛，與您做露水夫妻的這段時日，實然，我也得到了許多歡愉……”

    “露水夫妻？”裴宣的面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心頭那絲不安與乍然出現(xiàn)的憤怒交織，咬牙重復(fù)她這句話。

    明舒笑了一下：“好像說得太直白了……不過，二爺，您說這里只是我的宅子，可九宜胡同那里，難道是我的家嗎？我也不過是您的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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