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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陸明舒那里,等府衙的人找去教司坊,只看到了一具得了花柳病面目不清的妓娘的尸體。那鴇娘哭得像丟了一顆大搖錢樹,衙門的人卻不敢靠近仔細去查,只當是那千金小姐命中該有的劫數,匆匆回了衙門復命。 兩下里都落了空,又是到嘴的鴨子都飛了的荒唐事,揚州知府只怕實情報上去立功不成反遭上峰怪罪,這消息也就死死瞞住了。 外人去問揚州城衛(wèi)司的人,自是打死都不肯認的。 忽地有下人在門外稟報:“大人,端王爺請您去王府喝酒。” 屋里靜了一瞬,一時間落針可聞,等了半晌,才聽見沈容安淡淡的聲音:“知道了,去備馬車吧。” 管事見他濕了袖邊,也不喚婢女更衣,一聲不吭地系上披風便要出門,明白他心下定是大為不悅,忙勸道:“爺,那頭畢竟是最得勢的……您且忍忍吧,多少人想搭上端王爺這條線,卻是連帖子都遞不進端王府的大門……” 下這么大的雨,端王卻邀他家爺去喝酒,哪里有什么禮賢下士的態(tài)度? 可端王乃顧賢妃所出,貴為當今長子,身后又有太后和太后娘家顧家這兩座大山,如今在朝中爭權奪利的本事絲毫不亞于生母寵冠六宮的晉王殿下,鹿死誰手尚且不好說,但此刻敢駁了貴人的面子,指不定就會被貴人殺雞儆猴祭了旗。 沈容安嘴角緊繃,長出了一口氣,神情卻更陰沉:“來人,更衣?!?/br> 他不虞并非因為勞什子的雨,而是因為他再清楚不過,端王這趟找他是為了什么。 到底是躲不過去了。 第20章 ◎真算起來,名義上,她是晉王的未婚妻◎ 沈容安被領進王府花廳的時候,端王正拿著根穗草閑適地逗弄籠子里的鳥雀。 聽見動靜和行禮的聲音,他也并沒回頭,只道:“坐吧?!?/br> 端王正是弱冠年歲,身形高壯魁梧,面容俊朗而堅毅,瞧著更像是武夫,只身上緋紅的袍子和腰間價值不菲的白玉腰帶宣示著皇子龍孫的雍容。 沈容安早不是頭一回來端王府,神情并無多余的拘謹,只始終垂著眼睛,狀似恭敬。 端王逗夠了鳥雀,這才大馬金刀地在炕上盤腿坐下,見他如此神情,目中閃過一絲滿意。 “叫你來也沒別的事。不日清河便要回京,叔父的意思,讓你這幾日就盡快去府上下聘,好給她一個歸家的驚喜?!?/br> 端王口中的叔父,正是當今陛下的胞弟,淮南王。 沈容安斂了眉目,并沒有正面作答:“……臣這頭找了月余,都沒有在應天府一帶找到明舒meimei的下落,不知殿下那里有沒有什么消息?” 當日交易,保下明舒的性命是他的底線,可如今人在應天府一帶失蹤,那里可是淮南王的老巢,端王這邊不給出個交代,實在說不過去。 聞言,端王歪著身子向后一靠,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他。緋色袍子上的仙鶴昂首飛天,栩栩如生,張狂之態(tài)宛如下一瞬便要從錦紋里沖出來,極具壓迫感。 沈容安卻沒退讓,不卑不亢地直視著端王的眼睛,似在認真地等一個回復。 端王忽地笑了,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舉止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用擔心,陸二小姐還活著?!蓖笊厦鼽S的帶子略有刺痛地劃過他的臉。 沈容安沒有皺眉,臉上的表情反倒似松懈了些,展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躬身一禮:“多謝殿下多方留意,只是不知,她現(xiàn)下何處?” 端王卻沒有直言,只笑了笑,頗有些神秘地道:“這你就不用管了,總之,她也很快就要回京都了?!?/br> “殿下寬仁?!鄙蛉莅蚕矏傊缬谘员恚迫话残牧讼聛?,終于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贊道:“殿下這茶實在名貴,內閣那些老大人們手頭也鮮少有這樣的好茶。” 他坐在翰林院侍讀的位置上,兼領內閣制敕房中書舍人的差,因而才能以探花的功名趕超當年的狀元郎,不但能偶爾在御前行走,內閣頒下去的折子,許多也都會經過他的手。 官位不算高,擁有的權利卻令許多人眼熱。 而這個位置,是端王一系作為投門禮幫他坐上的。 這時刻說這樣的話,端王自然明白他是在宣告忠心和感激。 端王久居上位,對這樣的話并沒有太放在心上,他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叩了叩桌面,道:“容安啊,你可別怪吾沒提醒你,陸二小姐即便是回京了,真算起來,名義上,她還是吾那好弟弟的未婚妻呢。沒必要為這么個女人,冒這樣的風險?!?/br> “殿下說笑了。當日陛下下旨賜婚,賜的也是陸家大小姐和晉王殿下的婚,只不過后來大小姐突發(fā)惡疾,才隱隱有了二小姐替嫁的說法。只是如今陸家滿門傾覆,明舒她是罪臣之后,哪里還有什么圣旨賜婚?” 沈容安下意識地辯駁,笑意卻有些勉強。真要和晉王扯上關聯(lián)了,那就不是他能決定的局面了。 端王不語,隨意地拿銀制細勺撥了撥龕爐里的香灰。 他倒很希望,晉王娶這么個身份尷尬的女人做正妃。這樣,朝中形勢也會對他更有利些。倒也不是不可能,聽聞他最近納了個陸家從前的婢女做侍妾,正得寵呢。誰知道其間有沒有什么關聯(lián)? 不過這話他懶得說,也沒必要和門下一個官員解釋——日后真成了姻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