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嬌權(quán)臣籠中雀 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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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香與蕓香一樣是桑煥的通房。只是性子怯懦,平日里總是低著頭走路,也不大出院子。因而折枝才一時沒能認出她來。 “表,表姑娘?!被巯闼埔矝]曾想在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會被人看見,慌亂地站起身來向她福身行禮。 動作間,折枝眼尖地看到,她的手腕上似有一道深紅色的血痕,在青碧色的衣袖間一閃即逝,十分觸目。 “你的手腕上是怎么了?”折枝蹙眉。 慧香聞言更是驚慌,忙將衣袖掩下,顫聲開口:“沒,沒什么。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打翻了熱茶燙著了?!?/br> 折枝秀眉微蹙,還未來得及說什么,慧香卻又慌亂地截斷了話茬:“奴婢還有活計沒做完,得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等折枝開口,便匆匆跑進了夜色中,轉(zhuǎn)瞬便不見了蹤影。 折枝覺出不對,可慧香畢竟是蘅蕪苑里的人,又是簽了賣身契的通房,旁人不好插手。便也只得輕輕嘆了一口氣,重新掌燈往沉香院的方向去了。 耽誤了這一會兒,等她回到院子里的時候,月已上中天。 半夏與紫珠已在月洞門外等了她半晌,正是心焦的時候。見她終于過來,這才齊齊松了口氣。 半夏迎上前來,接過了她手里的食盒,將她往上房里引,又撫著胸口道:“姑娘可算是回來了。奴婢還以為今日您也要宿在謝大人那?!?/br> 紫珠拿著風燈與青竹傘,空不出手來,只好用燈柄搗了搗半夏的手臂,皺眉道:“半夏!” “是奴婢口無遮攔。”半夏回過味來,慌忙伸手作勢要去打自己的嘴,頓了一頓,卻還是忍不住小聲道:“奴婢這不是擔心這么熱的天氣,蕭先生送來的東西放不住,隔夜便壞了么?!?/br> 折枝方才被半夏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說的雪腮緋紅,此刻聽見她這般開口,倒也轉(zhuǎn)過眼去,連聲問道:“蕭先生托人送東西來了?什么時候的事?” 半夏答道:“晌午的事。您去謝大人那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驛使便將東西送來了?!?/br> 折枝心里微微一跳,加快了步子往房內(nèi)行去:“是什么東西?” “包的嚴嚴實實的,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卑胂恼f著先一步進了上房,從里頭拿出一個匣子遞到折枝手上:“姑娘您看看?” 折枝應了一聲,打簾往玫瑰椅上坐落,將匣子放在膝頭,匆匆打開。 這回里頭裝得卻不是油紙包了,而是一只繪著精巧花樣的小銅盒。四面的空隙里也同樣細心墊了棉絮以防途中車馬顛簸,將里頭裝著的東西撞碎。 是先生一貫的作風。 折枝遲疑一下,將小銅盒取出,小心地擰開了盒蓋。 十幾枚金黃色的糖塊整齊地碼放其中,一陣梨子與糖漿交匯后的清甜滋味隨之流瀉于靜夜之中,分外動人。 折枝輕輕捻起一塊看了看,像是自語般地道:“是梨膏糖?!?/br> 她閉了閉眼,驟然想起當初將‘玉樓錦’交給先生時,先生與她說過的話來—— “若是此事有了結(jié)論,我會托驛使送一包梨膏糖來?!?/br> -完- 第30章 ◎謝鈺立在一間酒肆的露臺上,冷眼看向遠處的庭院?!?/br> 盛京城里的天氣變化得極快, 自立夏過后,便是一日熱過一日。 只是沒過夏至,再是炎熱, 府中也還未奢侈到用冰鑒的地步。只能往每個院子里分了些消暑用的烏梅湯與綠豆糕。 折枝坐在妝奩前,輕輕往唇上抿了些口脂。 紫珠替她打著團扇,半夏則拿起一支白玉鑲琺瑯簪子替她戴在發(fā)上,將剛盤好的百合髻固住, 忍不住輕聲道:“姑娘,今日外頭熱得燙人, 您真要出去?” “這都過了立夏了,再往后只會一日熱過一日?!闭壑﹄S手捻起兩串細銀絲珍珠耳墜戴上,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再者說,原本便是我有求于人,哪有再讓先生空等著我的道理?!?/br> 且那張琴譜放在外頭, 對她對先生, 都終究是個隱患, 還是早些拿回來的好。 半夏與紫珠見她打定了主意, 也是無法,只得一路惴惴地將人送到了月洞門外。 “姑娘可要早些回來?!卑胂膶⒛浑x與竹骨傘遞與她, 連聲道:“奴婢新煮了綠豆湯,正拿井水冰著呢。時間一久, 渾湯了可就不好喝了?!?/br> 折枝輕應了一聲, 接過竹骨傘撐開,擋住自天穹上潑墨般傾瀉而下的日色, 盈盈往角門的方向去了。 * 與此同時, 映山水榭的槅扇也被人叩響。 “進。”謝鈺擱下朱筆, 自長案后起身。 槅扇自外打開, 一名侍衛(wèi)立在門上并未入內(nèi),只對謝鈺抱拳行禮。 而他身后,是一名三十余歲的男子,容貌普通,穿一身府中小廝的褐色短打,看著極不起眼。 “謝大人。順王殿下有請。”那小廝抱拳道。 謝鈺神色平靜,似并不訝異,只淡聲道:“引路吧。” 那人亦不再多言,只抬步往外行去。 兩人方行至游廊上,泠崖自暗處現(xiàn)身,卻像是自庭院外匆匆趕來,汗水滾滾順著鬢發(fā)落下。他看見那小廝,遲疑一下,抱拳喚了一聲:“大人?!?/br> 謝鈺皺眉,撇開來人,往廊下行了數(shù)步,這才沉聲道:“何事?” 泠崖將聲音壓得極低:“表姑娘出府了?!?/br> 謝鈺抬眼,眸底似籠了一層冷霜。 泠崖垂首,低聲道:“她雇了輛馬車,看方向是去京城的北巷。已讓計都一路跟著了?!?/br> 謝鈺聞言,并未答話,只大步往月洞門外行去。 褐色短打的小廝疾步跟上,謝鈺步履不停,只冷聲道:“勞煩回稟順王殿下,謝鈺今日俗務纏身,改日定當?shù)情T致歉?!?/br> * 京城北巷中,折枝抬手輕叩了叩跟前的門扉,小聲喚了聲:“先生?!?/br> 稍頃,桐木門自內(nèi)打開。 蕭霽立在門內(nèi),視線落在她的幕離上,溫聲道:“門口不是說話的地方,且隨我進來吧。” 折枝點頭,輕提起裙裾,跟在蕭霽的身后邁過了門檻。 因著夏日中的庭院實在是熱燙的坐不住人,蕭霽便將她帶到了花廳中。 這間舊宅的花廳并不寬敞,便也未置屏風。槅扇敞開著,可見外間的庭院。 折枝這一路戴著幕離又悶又熱,一進了花廳,折枝便將其取下,擱在自己的膝上,只輕聲道:“先生,那張琴譜的事……可是有消息了?” 蕭霽點頭,打開了一旁的屜子,將那張疊好的‘玉樓錦’交還與她。 抬目見小姑娘熱的面色緋紅,便又起身倒了一盞井水冰鎮(zhèn)過的牛乳,連同幾碟子精致的糕點一同放在她手邊的案幾上,這才輕聲開口:“這段時日里,我查閱了不少典籍,又私下見過幾位前朝的樂師,終是弄清了這首曲子的來歷?!?/br> 他頓了頓,輕嘆道:“確是來源于前朝宮廷,只是——” 折枝正捧著那盞牛乳小口飲著,聞言一顫,險些嗆住,忙拿帕子掩口低低咳嗽了幾聲,這才放下杯盞,顫聲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蕭霽長指微抬,似是想替她撫背,但也很快想起,以折枝如今的年紀已有些僭越,便又垂下手,繼續(xù)道:“只是并非玉樓錦?!?/br> 折枝一愣。 蕭霽便兀自說了下去:“玉樓錦在前朝頗有名氣,曾被廢帝命樂師在宴席上反復彈奏。我便尋了幾位前朝的樂師,以切磋的名義,彈奏了半曲。他們的反應皆是平淡,似是從未聽過這首曲子。” 折枝有些遲疑道:“那先生又如何確定這曲子是出自前朝宮廷?” “我從其中一位樂師手中購得了玉樓錦的殘譜,兩相對照,發(fā)覺其中行曲頗有相似之處?!笔掛V沉默稍頃,抬目看向她:“極可能是同出本源?!?/br> 折枝的面色白了一層,握著杯盞的手指隱隱有些發(fā)顫:“您的意思是,這首曲子也是前朝妃嬪所譜?” 蕭霽并未作答,只眸底籠上一層憂色:“你從何得來的這首曲子?” “是……”折枝的面色愈白,視線卻不由得游移開去:“是偶然得來的?!?/br> 蕭霽似看出她有難言之隱,也并不逼迫,只是讓她將那張琴譜收好,輕聲道:“若無事,不要在旁人跟前彈奏?!?/br> 折枝惴惴點頭,遲疑一下,輕輕擱下杯盞,從袖袋里拿出一疊曲譜遞過去,輕聲道“這些是折枝習琴時偶然所得的小調(diào),近幾日得閑,便一同整理了出來。先生可否替折枝看看,該如何改進為好?!?/br> 蕭霽溫聲應了,接過折枝遞來的琴譜,一張張細細看去,眉眼微舒:“從這些琴譜上可見這些年來你仍舊是勤學苦練,不曾落下分毫?!?/br> 折枝有些赧然,只輕聲道:“閨中無事,折枝又不能常常出府。自然不是繡花,便是練琴。先生謬贊了?!?/br> “你也不必太過自謙了。” 蕭霽輕笑,又從房內(nèi)拿了筆墨來,一行一行細細批注過去。 折枝在旁側(cè)靜靜看著,直至硯臺里的墨漸漸有些發(fā)干,便幫著往硯臺里添些清水,輕輕研開。 見琴譜上的批注漸多,堆疊的已有些看不清楚。遂也拿過一張宣紙,取了兔毫,跟著謄寫改過的部分。 蕭霽又改完一張琴譜,順勢放在折枝手邊,目光無意落在她握筆的右手上,略停了一停,溫聲道:“折枝是請過新的西席了?” 折枝一愣,輕抬起眼來,下意識地道:“自來京城之后,夫人便為我重新請了一位女先生教我古琴——我以為您是知道的。” 蕭霽輕應了一聲,又拿過一張新的琴譜,重新執(zhí)筆:“她教你習字了?” “不是那位先生教的。”折枝輕聲開口,卻又不好與先生解釋她與謝鈺的關(guān)系,便只是含糊道:“折枝想攢些本錢,自己做些小生意。不識字終歸是不方便的。” 她頓了一頓,小聲問道:“先生知道盛京城中,哪家茶樓會收琴譜嗎?” 蕭霽的筆勢微微一停。 盛京城中達官貴人云集,茶樓中自然也以雅字登先。除了時常行詩會,令文人墨客一展才學外,也是每日會請琴師去茶樓中彈奏。 只是世人喜新厭舊,這琴曲亦要時常更換。一名琴師能得的曲子有限,自然經(jīng)不起這般消耗。故而往往是由茶樓提供琴譜,琴師彈奏。頻繁時一日一換,直至數(shù)月后,才會拿出舊琴譜使用。 從未面世過的新譜,自然是有人會感興趣的,只是—— 蕭霽沉吟片刻,將手中的琴譜放下:“只是你就這樣將琴譜賣出去,怕是得不了幾個銀子。” 畢竟琴師不比文人,既不能科舉,亦不能為官。 除卻寥寥幾個音律大家之外,大多清貧。 落魄時賤賣自己的琴譜換取米糧的,更不知有多少。 各茶樓中早已習以為常,對這樣送上門的琴譜,銀錢上自然是一壓再壓,到了琴師手里,可謂是所剩無幾。 折枝輕輕點頭:“折枝知道,茶樓主人多半不通音律,大抵是依照著琴師的名氣給價。寧肯出高價去購音律大家的琴譜,也不愿多給求上門來的琴師一兩銀子?!?/br> 蕭霽微訝,輕輕抬目看向她,繼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垂下視線,溫聲開口:“你是我的門生,琴藝是我教成。冠我之名也未嘗不可。” “先生——”折枝面上微微一燙:“折枝是想存些銀子,卻也不會做這等欺世盜名之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