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無奇大師姐 第1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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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掩下眼神,沉默片刻。 他說:“盡管被長輩們制止,實際行動上沒有釀成惡果,但我的負面情緒其實一直沒有得到紓解,惡意一直在我心中堆積,并且積累得越來越多。 “我厭惡山玉師弟,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我始終認為,我生來比他優(yōu)越,我擁有的理應(yīng)比他更多,而始終沒有去想我自己身上的問題。怨氣和妒忌逐漸凝聚,我就逐漸生出了心魔?!?/br> “心魔?” “嗯?!?/br> 師弟雙手交握置于身前,道:“有一件事,只有我和山玉師弟兩個人知道。山玉師弟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我很感激他?!?/br> 霧心好奇地問:“什么?” 師弟說:“直到如今,清光門中的弟子大多認為,山玉師弟雖然在內(nèi)門弟子中位列第一,但他應(yīng)該從來打不過我。但實際上,在十五年前,我們是比試過一次的。那個時候,贏的……是山玉師弟?!?/br> “……?” 師弟閉上眼,慢慢回憶起來—— * 照夜之事后,他對守山玉分外不滿,開始處處找他麻煩。 這么顯眼的找茬,起先還能壓得住,后來卻引起了公憤,終于被捅到了身為門主的祖母那里。 在此之前,相天遠身為少主,一直是同輩弟子中的掌事弟子,握有一定的額外權(quán)力。 “相天遠!” 那一天,祖母急匆匆地從中途閉關(guān)中出來,第一次在他面前震怒到直呼他的全名。 “我們的先祖創(chuàng)立清光門,吾等世世代代守衛(wèi)這一方天地、庇護仙民,不是這樣讓你耀武揚威、作威作福的! “你要是沒有引領(lǐng)其余弟子之心,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今后這個掌事弟子,就不要當了!” 祖母不由分說,收回了原本給他的掌事令牌,反而交給守山玉。 守山玉本來并沒有要當掌事弟子之意,更知道掌事令牌對少主來說意義比尋常弟子更大,不由誠惶誠恐,不敢收下。 門主卻道:“你先拿著,一輩弟子中,不能沒有掌事弟子以身作則。相天遠行為做派太過失格,他不該繼續(xù)當掌事弟子,在正式擇選新的掌事弟子之前,你先代之?!?/br> 言罷,門主冷聲道:“遠兒行事不正,罰關(guān)禁閉一年,抄門規(guī)一千遍!來人,將少主關(guān)起來!” * “那個時候,我很不滿意,大為憤怒,認為祖母不偏向我,反倒偏袒外人,也愈發(fā)厭惡山玉師弟?!?/br> “偏生山玉師弟那個時候剛剛接手掌事弟子一職,他以前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根本一頭霧水,只能過來請教我?!?/br> “我看到他就生氣?!?/br> “于是,我就故意激他,讓他和我打賭。他與我比試一場,若是我贏了,他就要將掌事令還給我;若是我輸了,我就教他如何當掌事弟子?!?/br> “山玉師弟沒有辦法,只得與我比試?!?/br> “我本以為憑我的天資,贏他根本是鐵板釘釘?shù)氖?,毫無懸念。從此以后,也好教他知道,在這個清光門,誰可以惹,誰不好惹。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 “我從十歲那年贏了弟子大比后,就覺得普天之下除我之外,盡是凡人,根本無人有資格與我相較。以前,我根本不屑于與山玉師弟比試。” “更何況,那年的弟子大比,人人都說山玉師弟一定會奪魁,可最后只拿了第二名。第一反倒被一個清光門外的弟子拿了,我更覺得他名不副實?!?/br> 說到這里,霧心發(fā)現(xiàn)師弟看向自己,眼底多了兩分戲謔之意。 師弟問:“師姐猜猜,那年擊敗山玉師弟的外來弟子,是何人?” 霧心不解:“是誰?” 師弟微笑道:“那年,正好是上等劍仙花千州帶著他兩千年來破例收的唯一一個小弟子,到清光門來游歷的年份。 “傳聞中,那位女弟子年芳十四,性子與千州上君一般清冷脫俗,不太說話,也不太笑,但她卻以一己之力同時戰(zhàn)勝了十二名清光門弟子,其中也包括山玉師弟。 “因此,那時,贏了山玉師弟的,正是師姐你?!?/br> 師弟說到這里一段,似是有些悵然。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那個時候,我正在關(guān)禁閉,沒有見到師姐的英姿。當然,就算聽說了這個消息,我也只覺得我也能一口氣戰(zhàn)勝十二個,甚至二十個都行,反正沒把師姐你放在眼里就是了。 “所以,我根本沒想到,那場由我自己提出的比試,我竟會輸給山玉師弟?!?/br> * “少主,得罪了?!?/br> 守山玉明明是贏了,反而更為慌亂,著急地想要去扶少主。 他嘗試想要解釋一下:“這次只是私下切磋,不算正式比試,并不會留下記錄,少主想必是對我輕敵了,并不是真的輸給我?!?/br> 誰知,少主瞪圓了眼睛,一把揮開了他的手—— “滾開!” 說著,他急急從地上撿起被擊落的天水笛。 這是清光門代代相傳的神器之一,由他的母親迎月仙子親手交到他手上。 他從小對其他人乖張不耐,卻十分寶貝這把笛子。 少主護住笛子,沒有再與守山玉交談,逃也似的奔回屋中,沒有再出來。 * “我恃才傲物,平常最自傲的唯有兩件事,一是我生來是清光門少主,其二便是我生來就有四重修為,從小到大都戴著靈環(huán)?!?/br> “可這兩件事,都在山玉師弟身上折戟沉沙。” “掌事弟子令牌被祖母交給山玉師弟后,我仍看不起山玉師弟的依仗,就是認為我的修為必然在他之上,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輸過。” “山玉師弟的天賦明明不如我,我怎么可能敗給他?” 講到這里,師弟嘆了口氣。 他說:“實際上,現(xiàn)在回憶起來,我當時平時雖然也在修煉,但自認為遇不到對手,也就隨意為之。比起山玉師弟的廢寢忘食,差距確實是很大的,會被山玉師弟追上,也不奇怪。 “但當時的我,卻難以接受。 “我只認為山玉師弟是處處與我作對。 “這一輸,令我過往的全部認知都被顛覆,常識破碎殆盡。 “當天晚上,我的所有惡意和負面情緒就集中爆發(fā),一口氣生出了心魔?!?/br> 霧心始終在聽師弟講,聽到這里,終于恍然大悟。 她說:“心魔過于強大,所以你才到了入魔的邊緣?” 師弟點了點頭。 他說:“即使我討厭山玉師弟,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入魔。我當時想的是,我身為清光門少主,怎么可能入魔。 “如果我入魔被人發(fā)現(xiàn),我自己、我父母還有祖母,乃至整個清光門的名聲,全都完了。而我自己,勢必會被斬殺,或許會萬劫不復(fù)。我絕對不能讓人察覺。 “所以,我立即從背后打暈了守衛(wèi)的弟子,逃到了后山中。” 他頓了頓,道:“我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情況,但對我來說,入魔是非常痛苦的事。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我的心魔生出具體的形態(tài),逐漸吞噬我原本的意識,讓我原本的惡意不斷膨脹。我像是被囚禁在無盡的黑暗之中,身上的靈氣被不斷腐蝕,恐怖的想法也越來越強烈。 “那種黑暗很恐怖,沒有寒意,卻刺骨冰冷。如果與之對抗,就會被咬得更加厲害,感覺愈發(fā)痛苦,唯有去接納惡意本身,才能得到緩解。 “那個時候,我甚至真的產(chǎn)生了念頭,想要去殺掉山玉師弟。 “萬幸,我畢竟是清光門之人,知道一些緩解心魔的心法,只是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上。 “所以,我找了個山洞躲起來,自己獨自一人對抗心魔,打算消除自己身上的魔氣。 “就是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師姐?!?/br> 霧心愣了愣。 她想起來,師弟從小怕黑,不喜歡獨自待在黑的地方。 如今想來,或許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后遺癥。 霧心問:“所以,我當時斬掉的,是你的心魔?” 師弟搖了搖頭。 “心魔自心中而生,尋常的劍,是斬不掉的。師姐當時只是斬掉了我身上的魔氣,讓我稍微舒服了一些。不過……真正讓我的心魔消失的,確實是師姐?!?/br> “嗯?” 霧心歪了歪頭,滿臉茫然。 師弟淺笑,對霧心的反應(yīng)有些無奈,但并不意外。 他說:“師姐肯定已經(jīng)忘掉了。師姐之前連幫我斬去魔氣的瞬間都不記得,怎么會記得那么平常的小事?!?/br> 霧心問:“什么?” 師弟道:“酒釀桂花糯米圓子?!?/br> “什么——?” “師姐救了我之后,將我送回清光門。我父母和祖母都以為師姐是將我從魔修手中救下來的,對師姐感恩戴德,禮遇有加。所以挽留師姐和師父,多在清光門中住了好幾日。” 霧心本來只是隨便聽聽,可是聽到師弟說出的關(guān)鍵詞后,忽然間,她腦內(nèi)居然真的靈光一閃,浮現(xiàn)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朦朧畫面來。 盡管不算很清晰,可確實有了一點印象—— * 那年,她把那個洞xue里找到的少年送回仙門之后,少年的家人果真對她萬分感激,簡直是當作貴客來看待。 霧心卻覺得只是舉手之勞,這樣的禮遇,倒有些受不起,所以頻頻躲在師父那里。 那個少年也不知道先前是犯了什么錯,說是一直待在屋里不出來,在仙門中也沒什么朋友。 他自己好像也很暴躁,即使偶爾有人要去看他,也都被他趕走了。 師父看過情況后,說那個少年身體還不好,需要休養(yǎng),讓她做點吃的,送去給少年嘗嘗。 霧心一向聽師父的話,也就隨便做了一點,送去給少年。 兩人坐在桂花樹下,少年不愿意見其他人,卻還愿意與她說幾句,只是看到霧心端過來的食物卻一臉嫌棄。 “你還沒辟谷嗎?為什么還要吃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