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無奇大師姐 第28節(jié)
七見到她居然是這樣的反應,微微一愣。 他不自覺地開始解釋:“……你不用太在意,至少最后一條的事情,我沒有經(jīng)歷過,少了一樣折磨。我和其他人不同,沒怎么見過母親?!?/br> 他本是想要安慰秋藥的,希望她能夠安心一些,可是沒想到,當他這樣說后,她看他的眼神卻更加難過。 秋藥似乎因為他的經(jīng)歷感到傷心。 她問:“為什么?你的母親不能見你嗎?” “……不是。” 小七說。 “父親為了防止我們聯(lián)合起來,平時會將我們所有人分別關在不同地方,避免我們有多余的接觸?!?/br> “不過,可能是為了玩弄我們的感情,每個孩子每月初會有一次機會,見到自己的生母。其他兄長都見過自己的母親,只有我……對此從來沒有印象。” “聽兄長說,我的母親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忍受不了這種恐怖的生活,試圖從父親手上逃脫,可是失敗了。聽說……為了殺雞儆猴,我的生母受到了殘忍的折磨,死得分外蒼涼。” 秋藥又被驚住。 她沒想到自己還能聽到更慘的事,一瞬間,心頭震顫,淚意直接逼上眼眶。 小師妹的天靈心在這種時候又開始發(fā)揮作用,她完全感同身受。 然后,她嘴唇顫動,欲言又止,千言萬語在腦海中縈繞,最后她卻只輕言道:“對不起。” 這一刻,悲傷像一輪有形的月牙,清晰地倒映在少女的眼底。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在為他難過、為他傷心。 她的眼眸,如同憂傷的水波。 七看著她,不由一怔。 在他的印象中,不曾有人為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對他來說,他的命運就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習慣了,并不覺得自己特別悲慘。 可是,當她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時,他忽然覺得內心某處腐爛的地方被撫平了。 是有人在意他的。 是有人會為他哀傷的。 他并不總是孤身一人。 莫名其妙地,他有一種奇怪的沖動,想要將手覆上她的臉頰,輕輕撫摸她的眼角和面龐,告訴她不必為自己傷心。 但是,他也不習慣與人有太親密的肢體接觸,這意味著危險。 于是,他忍住了,沒有動。 他只是淡淡的:“沒關系,我對母親的事記得的不多?!?/br> “……”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用靜默撫平傷感的氣氛。 良久,師妹又問:“你們……除了你母親以外,還有人嘗試過逃跑嗎?” “有過?!?/br> 少年的神情冷靜得可怕。 “而且曾有一位兄長成功逃出去過,但他在外面沒過幾天,就自己回來了?!?/br> 秋藥吃驚:“為什么?!” “因為我們是父親的兒子?!?/br> 少年道。 “對其他人來說,我們身上有明顯的可以辨認身份的痕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是連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離開原本住的地方以后,只要發(fā)現(xiàn)我們是什么人,就沒有人愿意接納我們,我們一樣會被殺死,甚至會在萬人唾棄中死得比在家里更慘。 “到頭來,我們唯一能夠活下去的地方,仍舊是父親身邊。哪怕他也要殺死我們,但那里仍是僅有的棲身之地?!?/br> “……” 這時,秋藥突然身體前傾,輕輕擁抱了七。 “!” 七驟然一驚,瞳孔收縮。 他顯然不習慣這樣如此親密的舉動,渾身肌rou都在一瞬間緊張到了極點。 少女的身體如此輕柔,像是一片溫暖的云。 但秋藥并沒有松手。 其實無論是外表還是實際,秋藥都要比七來得小,可在這一刻,她卻展現(xiàn)出了更強的包容能力。 秋藥安撫地順著七的長發(fā):“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花醉谷了,在這里,你會一直很安全?!?/br> 七顯然呆住了。 說實話,他對秋藥說出這些,并非完全沒有試探她、博取她同情的意圖。 可是當她當真如此待他,他卻從中體會到一種陌生的情感。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臟毫無征兆地快速跳動起來。 “……唔!” “你怎么了?” 秋藥本是在安慰七的,可聽到他發(fā)出吃痛的聲音,卻被嚇了一跳。 她慌忙地松開他、檢查他,卻見少年的臉上面色蒼白、神情痛苦。 秋藥手足無措:“怎么回事?我碰到你哪里的傷口了嗎?還是扯到你頭發(fā)了?” “我、我沒事?!?/br> 七吃力地說。 他用力捂著心臟,好像喘不過氣,但他倔強道:“只要……只要稍微休息一會兒就好?!?/br> 秋藥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他,想要施展自己的靈力救治,可是這一回很奇怪,她的靈力并沒有發(fā)揮出任何作用。 小七的樣子沒有好轉。 小七不得不再提醒她一次:“不要浪費靈氣了,沒用的,是我的問題?!?/br> 秋藥舉著施術的手不知所措,完全不明白為什么她身為蒲公英精天生的治愈之力會沒用。 她只能陪在小七身邊,就照他所說的那樣等待,等他自己好轉。 兩人僵硬地坐了一刻鐘,七的臉色逐漸恢復正常。 正像他所說的那樣,就是休息了一會兒,他就完全康復了。 恢復之后,七又變成安靜的樣子。 他說:“對不起,今日對你說了太多會讓你不開心的事?!?/br> 小秋藥上下打量他,好像還在迷惑七之前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又是怎么恢復的。 可惜找不到端倪。 于是,小秋藥只得搖搖頭,說:“你愿意對我傾訴這些,我很高興?!?/br> 這時,她又想到一些事情,又問:“對了,那后來,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既然他的生母、他的兄長都曾逃跑失敗,那么這個任務,必定艱難。 唯有少年一個人逃出來,很難想象他是付出了什么代價。 果然,少年再一次沉寂,似乎提及這個回憶對他來說異常困難。 小師妹耐心等待著。 正當這個時間久到,她想要對他說不用勉強的時候,少年終于又一次開口了—— “那一次,父親又將我們所有人聚集起來,關在密閉的房間里?!?/br>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還將一頭巨大的兇獸,和我們關在一起?!?/br> 小師妹“啊”了一聲,緊張地攥緊了自己的手。 七說:“父親說,除非我們每個人至少殺掉三個兄弟,否則不準離開,只能眼睜睜等著兇獸吞噬自己,或者吞噬其他人。 “我們都很害怕。與兇獸搏斗是必死無疑的,其他人為了活命,很快開始自相殘殺。 “我可能是因為年紀最小的緣故,即使聽說過以前曾有人逃跑卻又回來的故事,仍然不信邪,懷抱著一絲希望。我覺得不能這樣下去,所以從很久以前,就在暗中挖一條逃脫密道。 “那天,其實我的密道只差一點點就能完工,而且有一段就連通在那個房間里。趁著其他人亂成一團的時候,我就偷偷去挖密道,竟然真的成功了! “挖通之后,我本想回頭將兄長們帶回來??墒牵任疫^去的時候,他們都已經(jīng)……” 七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過,即使他繼續(xù)說,秋藥也很難繼續(xù)聽下去了。 她難受地垂下眼瞼。 其實聽到這里,秋藥已經(jīng)完全可以確定,正像師姐猜測的那樣,七就是失蹤的魔子。 但她迎上七看著她的眼神時,卻不愿意當場拆穿他。 七可能并不知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多少。 他還沒有完全融入這里的環(huán)境,如果直接告訴他,他們已經(jīng)猜到他的身份,他恐怕會感到不安。 秋藥撫上他的手,輕聲安慰他道:“別怕,以后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七的指尖輕輕一顫。 他說:“沒想到最后,還是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秋藥再度擁抱了他,作為無聲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