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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去多少年了?九年應該,九年沒聽到了。 在九年前總是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的男人,如今蒼老得他都有些認不出來這是他的親生父親了。 滿頭白發(fā),皺紋遍布,從眼角到唇的側面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身形岣嶁瘦弱,風一吹好像面前是副骷髏骨架在站立。 認不出來,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這茍延殘喘又卑賤的情況,跟他九年前的模樣,大差不差。 九年前,他穿著短身形好幾截的破褲舊衣,薄家的待遇肯定不會如此落魄,但這大概率是薄明的惡趣味,上衣是白色的,他每次用玻璃片扎他的傷痕血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以這樣的姿態(tài)走進學校,七中一直都是南汀富人才子的聚集地,他這樣的異類已足夠招人白眼。 薄明的兩個正統(tǒng)兒子也在這兒上學,他們總是帶著那群富家子弟,樂呵樂呵地湊過來,一口一個私生子、雜種的喊他。 這天是他生日。 這倆兒子也準備了生日禮物,一大群人和善圍堵過來,在校園人流量最多的食堂,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卑劣的模樣。 他們在他耳邊猖狂大笑,推推搡搡。 那天薄知聿記得很清楚,他沒有什么所謂的生日蛋糕,但姜偉偷偷讓食堂阿姨給他煮了一碗長壽面,還放了兩個雞蛋。 就在這唯一的一碗長壽面里,倆兒子故意拿出指甲剪,扔指甲。 他們叫囂著讓他吃下去。 這場景里,好多人,每個人都笑得好開心。 后來的結局當然是他跟瘋子一頓把那碗善意的、guntang的長壽面扣在這倆兒子的臉上,順便打折了他們剪指甲的手。 先動手怎么了? 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錯。 在他的世界里,不用暴力,那就只能等別人來暴力你。 然而使用暴力的連鎖反應很多。 他生日這天,他媽固定會來看他。女人脫離了貧民窟,搖身一變,身上是EL的連衣裙,背的是Hermes的包,連下來的車都是邁巴赫。 完全看不出,他們之前吃個五塊錢一桶的泡面都需要精打細算的影子了。 女人生得很漂亮,薄知聿跟她像了十成十,她就是天生的狐貍臉??上г跉q月的打磨下,窮苦的自我揮之不去,眉眼里總有股刻薄的味道。 她沒看到他滿身的傷,也看不到今天是他的生日,渾身奢侈品加持都沒給他買一個生日蛋糕,開口便是尖銳的質問: “你怎么敢打你哥哥!??” 哥哥? 他哪兒來的哥哥。 他像個木頭坐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含著笑,身上的疼痛半點傳達不到心里。 學校那邊也是,事情鬧大,薄家要追責,逼著學校要開除他。 多可笑,一個家庭的人,吵著鬧著要開除他。 當時的場面也挺驚喜的,他親生爹薄明怒火中燒對著他全是粗言穢語,姜偉那年才是當上老師的第一年,毛頭小子擋在他面前,一直幫著他說話,說留校察看就行,孩子就算再有錯誤,怎么能不讀書啊。 最后在姜偉的據理力爭下,以差點被學校開除為代價,他獲得留校察看并且去看心理醫(yī)生的權力。 說是心理醫(yī)生,也不過就是每個校園都必備的心理咨詢室。 沒人用,里面的老師成天聊□□,刷各種明星八卦。 但薄知聿進去的第一天,他明明記得那位心理醫(yī)生對他說: “孩子別怕,我會傾聽解決你的煩惱,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跟我說?!?/br> 他說了許多自我。 但心理醫(yī)生打了個哈欠,手機消息好像在響,長時間的商談結果出來了,他又說: “這樣,你去跟他們道個歉?!?/br> 他在食堂看向來來往往的學生時,他在華麗的餐廳里看向他mama的時,他在心理咨詢室看向這位心理醫(yī)生的,所有人都在告訴他—— 這個世界,沒有人在意他。 沒有人,能聽到他在說話。 / 薄明完全沒注意到薄知聿在走神,自顧自地宣揚著自己的長篇大論,“小畜生,再見到我驚喜嗎?” “你以為過了這么多年你就能擺脫當初那個下賤的狗樣子嗎?做你他媽的夢!畜生都敢裝的人模狗樣的了?!?/br> “這么多年,我真他媽后悔當初沒把你掐死在地下——” 在這句話落下的時候,南汀盛夏的暴雨轟然來襲,驚雷砸碎天際。 薄明的話還未說完,他完全沒反應過來薄知聿是什么時候過來的,就這么一瞬間—— 薄知聿提著他的衣領,成年男人的重量在他眼里仿佛不值一提,就像扔什么廢棄垃圾一般,“嘭”地一聲,薄明被扔出一米遠。 身體砸在滿是污泥的地面上,薄明本能發(fā)出殺豬般的哀嚎。 薄明忘了。 眼前的這個薄知聿,再不是九年前任人宰割的小孩兒。 他羽翼足夠豐滿,行為足夠荒誕偏執(zhí)。 他像人,更是薄明親手培養(yǎng)出來、不要命的——瘋子。 薄知聿眼底沒有情緒,薄明半點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他把門靜靜的合上,似乎是不想讓任何一點的聲音傳到室內。 做完這些,薄知聿慢慢地朝他靠近。 雨勢逐漸轉大,噼里啪啦地敲擊著人的皮膚,冰冷的寒氣裹挾而上。 --